楼鸿渐的小汽车十分得卯卯的欢心。
她没坐过几次小汽车,第一次坐,是在来楼家那天。
楼家有好多辆汽车,只不过,和她这个小孩没有关系,司机会在主人要出门的时候送她们,可她不出门呀!
她年纪还这么小,连学都不用上呢。
楼鸿渐新买的小汽车副驾驶座没坐上海城的美人,先坐上一个三岁的奶团团,带着她兜了好几天的风。
一连坐了好几天的小汽车,整个海城的人都知道了,楼三少最近不爱电影明星,不爱歌星,最爱自己的三岁小妹妹!
而三哥,也暂时变成了卯卯最喜欢的哥哥!
具体表现在于,当大太太又给她一罐巧克力球的零食时,卯卯先分给阿娘,在分给西哥哥之前,先抱着罐子翻山越岭到了楼上,去找三哥。
卯卯嘿咻嘿咻爬上三楼,站在他房间门口大喊:“哥哥!”
“卯卯来找你啦!”
“哥哥,开门呀!”
奶乎乎的声音,把里面的楼鸿渐叫起来开门。
他裹着一身凌乱的睡袍,头发乱糟糟地竖着,形状像一具僵尸。
楼鸿渐给她开了门,转身又扑回到床上。
“哥哥?”
卯卯抱着大大的罐子,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关心地围着他转。
“哥哥,你怎么了?”
“你死了吗?”
卯卯爬到床上,肉乎乎的小脸凑过去,关心地贴着他的耳朵问:“哥哥,你不想吃巧克力吗?”
“卯卯,你自己吃吧。”楼鸿渐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有胃口。”
卯卯更担心了。
竟然连饭也吃不下,这得是多大的事哇!
她忧心忡忡地问:“哥哥,你生病了吗?”
卯卯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吃不下东西。
“我没有。”楼鸿渐说。
卯卯:“可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等卯卯坐腻小汽车,楼鸿渐也蔫了。
他学着自己的西弟一样闭门不出,不去歌舞厅,不去看戏,也不再打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趿拉着拖鞋在家里游荡。
楼鸿渐深深叹出一口气。
“丢人。”
他自我批评:“实在是太丢人了。”
“那两个骗子虽然被大哥处理了,可之前大家都知道我在和那个假冯公子来往。”怪他太过高调,还将冯公子介绍给了自己的一些朋友。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差点被骗了!”
楼鸿渐失魂落魄:“卯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不会呀。”卯卯摇头:“哥哥厉害!”
“哪里厉害?”
“哥哥长得高,手长长。”
“……”
“哥哥一顿吃两碗饭。”
“……”
楼鸿渐捂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
卯卯还要说,把他的大手扒拉下来:“哥哥还会画画。”
“画画算什么本事。”
“可是,你把卯卯画出来啦。”卯卯睁大眼睛,一脸认真地说:“一模一样哒。”
她说的是之前楼鸿渐给她画的画像。
画好之后,就用画框装裱好挂在墙上,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过。
画上的卯卯和真的卯卯一模一样,天真可爱,穿着白色的洋裙,像西方传说里的小天使。
“阿娘不会画画,其他哥哥也不会画画。”卯卯一脸孺慕地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只有三哥哥会画画。”
楼鸿渐得意哼道:“那是,我可是艺术系的高材生。”
别的不说。
在艺术鉴赏与创作这方面,全家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他。
他顿时来了兴致,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沉重的窗帘,使阳光照射进来。
与他房间相连的套间里,颜料工具散落在地上,装裱好的画作堆叠靠放在墙边,旁边还摆放着几个画架,上面有几幅未完成的作品。
楼鸿渐还翻箱倒柜找出几个奖杯,上面刻着卯卯不认识的外文,是他归国时漂洋过海带回来的。
如他所说,他可是个高材生。
“……但这没有什么用处。”楼鸿渐失落地垂下头:“大哥在军政处,是爸爸的得力帮手,二哥当医生,每天都在救人,我没阿绥聪明,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个世道太乱。
艺术也不可以当饭吃。
许多人连饭也吃不饱,自然也没有欣赏艺术的眼光。
但卯卯很欣赏。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画布上干涸的颜料,稚嫩的小手感受着上面的笔触,好像能感同身受他的心情,柔软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心灵。
她发出轻轻的感叹:“好漂亮呀……”
楼鸿渐笑了:“你这么小,能看懂吗?”
“卯卯知道。”卯卯开心地说:“哥哥是大画家!”
“是嘛。”
“卯卯喜欢哥哥的画,会、会发光!”
楼鸿渐被他逗乐:“什么会发光,我这是画,又不是电灯泡。”
“不是电灯泡,是……是太阳!”卯卯的小手划了一个大圈,小脸一脸认真:“太阳——那么亮!”
童言稚语,越说越离谱。
但楼鸿渐却被她哄开心。
一个艺术家,遇到能够欣赏自己并且满口夸赞的观众,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抱起妹妹,去蹭她的头发,脸颊,还有她肉乎乎的小手:“卯卯喜欢哥哥的画?那你以后当哥哥的小缪斯,好不好?”
卯卯又歪了歪脑袋:“慕斯?”
前两天,楼鸿渐带她在西餐厅吃到慕斯蛋糕。
“好吃哒!”她高兴:“卯卯好吃!”
“是缪斯,不是慕斯。”楼鸿渐桃花眼笑弯起来:“也行……以后我就卖画,卖画挣钱了,给卯卯买慕斯蛋糕。”
“哥哥也吃。”
“哎呀,我们卯卯真好!”
楼鸿渐又去给她法兰西的贴面吻,嘬了一大口像布丁一样软滑的奶肉。
“卯卯——”
“三哥——”
窗外传来楼燕绥的呼喊声。
两人探出头,就见楼燕绥的轮椅停在楼下草坪,见到他们,楼燕绥举起手中的棋盘,示意道:“三哥,来陪我下棋。”
“找我?”楼鸿渐嘀咕:“我又下不过你。”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换下身上的睡袍,下去找弟弟下棋。
一局下来,果然在棋盘上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楼燕绥慢慢捡起棋子:“三哥,你这么笨,被骗也是情有可原的。”
楼鸿渐:“……我是你哥,你放尊重点。”
楼燕绥:“与其在外面被骗,我看,你不如去学校做个老师。”
“做老师?那我未免太屈才!”
楼鸿渐想了想,说:“阿绥,借我点钱。”
楼燕绥:“……”
对上弟弟充满怀疑的目光,楼鸿渐赶紧补充:“这回,我真的是做正经事。”
“……”
坐在旁边的卯卯着急:“哥哥,我借你!”
“……”
楼鸿渐:“……够了,你别喊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