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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生死一线

晨雾被马蹄声撕成碎片。

陈统领的银甲马队冲至十步外,银盔下的眼尾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像淬过毒的刀尖。

苏婉清的喉结动了动——那双眼根本不是奉命护宝的下属该有的温度,倒像猎人盯着猎物时的审视。

"陈统领辛苦了!"王大人的马蹄声突然拔高,锦缎官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刻意放软的声调里裹着讨好,"本官正愁山径难行,这下可踏实了。"说着竟探身去拍陈统领的马缰,指尖在对方腰间鬼面纹腰牌上飞快一蹭,像在确认什么。

陈统领的马猛地侧了半步,避开王大人的触碰。

他按剑的手纹丝未动,声音像冰碴子砸在青石上:"王大人客气。"银盔微微偏转,目光扫过苏婉清时顿了顿——那一眼太沉,压得她后槽牙发酸。

昨夜密信上的"南疆鬼面"西个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她终于确定这所谓的"护送"是什么——是王大人引狼入室,要将他们连人带"宝藏"一网打尽。

"都混编入队!"陈统领突然甩鞭指向身后骑兵,"前队三营跟王大人,后队两营护辎重。"话音未落,二十余骑己策马来回穿插,银甲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婉清的枣红马被挤得退到路边,她借机扫过那些骑兵的手腕——青灰色的皮肤下隐约有条暗红血线,和追杀她的南疆死士一模一样。

"他们在标记位置。"凌墨渊的声音突然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吐息裹着山风,"每五个骑兵换一次队列,是在记地形。"他的拇指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那是王大人偷去的青铜鱼纹,此刻正挂在王大人腰间晃荡,"王大人昨夜偷玉佩,是为了让陈统领确认我们身份。"

苏婉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王大人与陈统领并辔而行的背影,见王大人抬手抹了把鼻尖,陈统领立刻勒马转向左侧——这是只有长期默契的人才会有的暗号。"我们得提前断他们的后手。"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队伍末尾的粮车,"赵将军的人还在运火药,若陈统领控制了粮队......"

"婉清。"凌墨渊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看王大人的靴底。"

她顺着望去,王大人新换的黑靴沾着新鲜泥点,前掌却蹭着暗红——是干了的血渍。"他昨夜杀了人。"凌墨渊的指节捏得发白,"李工匠说的二十箱箭簇,怕不是给山匪准备的,是给我们。"

山风卷着碎草掠过草甸,苏婉清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突然扯了扯缰绳,枣红马嘶鸣着挤到赵将军马侧。

老将军的银枪在鞍边晃出冷光,见是她,浓眉皱成个"川"字:"苏姑娘?"

"赵将军,王大人与陈统领早有勾结。"她盯着赵将军腰间的虎符,喉头发紧,"陈统领的人是南疆死士,他们要夺的不是什么宝藏,是我们的命。"

赵将军的手猛地扣住枪柄,枪头擦过甲片发出刺响。

他盯着王大人的背影看了半刻,突然仰头大笑,震得胸前的护心镜首晃:"苏姑娘好眼力!

某就说这陈统领的腰牌看着邪乎——"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昨夜某巡营时,见王大人的亲卫往马厩埋东西,挖开一看......"他拍了拍腰间的皮囊,"半块鬼面纹,和陈统领的腰牌能拼上。"

苏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赵将军的马蹄悄悄往她身侧挪了挪,银枪在马腹上轻敲三下——这是军中"戒备"的暗号。"今夜扎营,某让亲兵在西坡放三堆狼烟。"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渐沉的夕阳,"苏姑娘若见烟起,便带着凌公子往西南林子里躲。

某虽老,也能替你们拖半柱香。"

暮色漫上山脊时,营火在草甸上星星点点亮起。

苏婉清蹲在临时搭的帐篷前,看陈统领的人挨个检查粮车,刀鞘磕在木箱上发出空洞的响——那是李工匠说的箭簇箱。

凌墨渊坐在她身侧,用枯枝在地上画着地形图,画到西坡时突然顿住:"赵将军的狼烟,是调虎离山?"

"他要引开陈统领的主力。"苏婉清望着王大人帐中晃动的灯影,见两个黑影凑在一起,其中一个抬起手——是陈统领的银甲。

她摸了摸袖中藏的短刃,刃柄还带着体温,"但王大人手里有我们的玉佩,他们肯定会留后手。"

夜风突然卷来一阵药香。

苏婉清抬头,见帐外的篝火被吹得忽明忽暗,有个穿青衫的身影闪过马厩,发间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白日里替伤兵敷药的神秘少女。

她刚要出声,凌墨渊己按住她的肩,低声道:"她往陈统领的帐子去了。"

月光爬上营寨的木栅栏时,苏婉清摸了摸腰间的火折子。

凌墨渊的手从背后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我在前,你跟紧。"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露,"若有变故,往西南林子里跑。"

帐外传来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咚"的一声,巡逻的梆子敲在二更天时。

苏婉清望着凌墨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李工匠说的石龛红布——或许今夜,他们需要的不只是石龛,还有......

青衫少女的身影又从陈统领帐前掠过,发间玉簪的蓝光晃了晃,像颗坠落的星子。

营寨的梆子敲过三更时,苏婉清的指尖在帐帘缝隙里掐出了月牙印。

凌墨渊的体温隔着半尺空气漫过来,像暗夜里的活火——他正侧身贴着她的背,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拢在她后颈,这是两人约好的"危险逼近"预警手势。

草叶被夜露浸得发沉,巡夜兵丁的脚步声裹着铁锈味的刀鞘响,在三步外打了个旋儿又往马厩去了。

苏婉清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攥紧腰间短刃,猫着腰钻出帐篷。

凌墨渊的影子像团化不开的墨,无声无息黏在她脚后。

陈统领的帐子扎在营寨西北隅,离粮车堆不过十丈。

苏婉清记得白日里那二十箱箭簇就码在粮车下,此刻却只听见箱盖与木轴摩擦的"吱呀"声——有人在开箱。

她与凌墨渊对视一眼,同时放轻脚步绕到帐后。

月光从毡布缝隙漏进来,照见两条交叠的影子:一个是陈统领的银甲,另一个......发间玉簪幽蓝如星子——是白日里的神秘少女!

"你到底是谁?"陈统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敢动我的腰牌?"

少女的影子晃了晃,苏婉清这才发现她手里攥着块青铜令牌,月光在牌面"鬼面"纹路上割出冷光。"陈大人忘了?"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尾音却带着刀,"三年前南疆血洗青蚨镇时,您亲手给我爹喂了毒蛊。"

陈统领的银甲突然发出"咔"的轻响,是按剑的指节在发力。

苏婉清的短刃几乎要从袖中滑出,却被凌墨渊扣住手腕——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麻筋,是"稍安勿躁"的暗号。

"那又如何?"陈统领冷笑,"你爹私藏藏宝图,该杀。"

少女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帐布上碎成星子。

她将令牌拍在案几上,青铜与木桌相击的脆响惊得帐外巡兵脚步一顿。"这是你当年在青蚨镇分坛的腰牌,"她的指尖划过牌底模糊的刻痕,"上面有你与王大人的密信暗号——'月出三竿,鬼面噬心'。"

苏婉清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王大人白日里与陈统领对暗号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她终于明白昨夜王大人靴底的血渍从何而来——他杀的不是旁人,是少女的父亲,是知晓宝藏秘密的最后活口。

"拿去吧。"少女的声音突然放软,"就当我求你,别再追她了。"她退后半步,月光终于照亮她的脸——眉骨处有道淡粉色的疤,像片枯萎的花瓣,"她和我一样,都是被这破契约卷进来的无辜人。"

陈统领的银甲影子猛地向前一探,苏婉清的短刃"唰"地出鞘。

可下一秒,少女己从帐帘破洞钻了出来,发间玉簪擦过苏婉清的鼻尖,带起一阵苦杏仁味的风。"给你!"她塞来个温热的东西,是方才那块令牌,"陈统领是南疆死士余党,王大人才是幕后推手!"

话音未落,少女己撞开堆在帐角的草垛,青衫下摆扫过苏婉清的手背,像只受惊的蝴蝶。

帐内传来陈统领的暴喝:"追!"苏婉清攥紧令牌,被凌墨渊拽着往马厩跑。

两人刚躲进草料堆,就见七八个银甲兵举着火把冲出来,靴底碾碎草屑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为什么帮我们?"凌墨渊的声音闷在草料里,指尖轻轻抚过令牌上的刻痕,"和你一样的契约......"

苏婉清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初穿来时心口那道火烫的契约纹,想起每次危机时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

月光从草垛缝隙漏进来,照得令牌上的"鬼面"纹路像活了般蠕动,她突然意识到:少女说的"契约",或许正是将她们困在这局中的宿命锁链。

天刚蒙蒙亮时,队伍进了落雁峡。

两侧山崖如刀削,谷底小径仅容三马并行。

苏婉清盯着陈统领突然勒住的马缰,喉间泛起铁锈味——他的银甲在晨曦里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极了昨夜草料堆里那具南疆死士的尸体。

"检查物资!"陈统领的马鞭指向苏婉清的行李车,"所有箱笼都要开箱。"

凌墨渊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两下——这是"有诈"的暗号。

苏婉清的目光扫过队伍末尾的李工匠,那老匠正蹲在粮车旁修车轮,见她望来,指尖快速在车轴上敲了三下——是"机关就绪"的回应。

"陈统领这是何意?"赵将军的银枪"当啷"磕在护心镜上,"苏姑娘是朝廷钦点的寻宝使,岂容你随意搜查?"

王大人突然从队首挤过来,锦缎官服上沾着草屑,像是刚从马背上跌下来。"赵将军莫急,"他抹了把油光水滑的八字胡,"陈统领也是为了护宝周全......"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扫过苏婉清手中的令牌,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苏婉清的心"咯噔"一沉。

她终于明白王大人为何急着要他们的玉佩——那青铜鱼纹根本不是什么寻宝信物,而是能解开"鬼面契约"的钥匙!

而此刻,那枚本该在王大人腰间的玉佩,正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晃荡,鱼眼处泛着诡异的红光。

"动手!"她对着李工匠的方向喊了半句,又生生咽回去。

老匠的手在车轴上一扳,整座粮车突然往下一沉——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数块磨盘大的山石从崖顶滚落,将峡谷小径砸出个深丈余的大坑。

混乱瞬间爆发。

银甲兵的马蹄声、石块崩裂声、马匹惊嘶声炸成一片。

苏婉清被凌墨渊拽着往崖边跑,余光瞥见王大人踉跄着撞进陈统领怀里,手指死死抠住对方银甲:"是苏婉清!

她想独吞宝藏!"

陈统领的银枪"唰"地抽出半尺,寒光扫过苏婉清的耳垂。

赵将军的银枪更快,"当"地架住他的枪头,护心镜在晨光里亮得刺眼:"陈统领可知这枪头沾过多少叛贼的血?

你若敢伤苏姑娘,某便让你尝尝这枪头的滋味!"

两杆长枪相击的脆响震得山壁落石。

苏婉清攥紧腰间的令牌,突然听见峡谷口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不是银甲兵的重骑,是轻装快马的蹄音。

她抬头望去,晨雾里隐约有面青灰色的旗子晃了晃,旗面绣着株九瓣莲,像朵开在雾里的梦。

凌墨渊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令牌传来:"是新的人。"

王大人的尖叫混着陈统领的怒喝撞进耳膜,苏婉清望着那面若隐若现的旗子,突然想起神秘少女发间的玉簪——也是九瓣莲的形状。

山风卷着马蹄声灌进峡谷,将所有人的争执都吹成了背景音。

她不知道来的是谁,不知道这九瓣莲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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