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的飞檐在夜色中浸着寒光,苏婉清踩碎半片青瓦时,突然被凌墨渊捂住口鼻拽进回廊暗影。
血腥气混着檀香窜入鼻腔,她瞥见对方肩头绷带又渗出血迹——两个时辰前在凤凰火地牢受的烙刑,此刻仍像淬毒的蛇信灼烧着伤口。
“东南角第三根盘龙柱。”凌墨渊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在更夫敲响梆子的间隙里几乎微不可闻,“看到那些萤火虫了么?”
苏婉清顺着他的剑鞘望去,琉璃瓦缝隙间游弋的幽蓝光点,竟在石柱表面投射出北斗七星的倒影。
当光斑滑过龙爪握着的夜明珠时,柱身突然浮现水波纹路——正是太后寝宫里那面璇玑镜背面的凤凰羽纹。
凌墨渊突然扣住她手腕:“屏息!”
数十枚淬毒银针擦着发髻钉入廊柱,凤凰火杀手们黑袍翻涌如鸦群压境。
苏婉清反手甩出浸过雄黄的披帛,火折子擦过凌墨渊剑刃的刹那,毒针在烈焰中爆出诡异的紫烟。
“去偏殿!”凌墨渊挥剑劈开毒雾,剑锋削落的半截银铃铛滚进苏婉清掌心。
她突然想起穿越那夜雨中的青铜面具人——腰间也系着同样制式的铃铛。
壁画上的孔雀明王在月光下睁开第三只眼。
苏婉清踉跄着撞上斑驳的彩绘墙,指尖突然触到画中飞天琵琶的弦。
当第五根冰弦被拨出商音时,明王手中的宝珠突然脱落,露出内里精密的青铜齿轮——赫然是放大百倍的璇玑镜机括。
“坎位转离宫!”凌墨渊挥剑斩断追兵射来的锁链,剑锋在青砖上擦出的火星,竟与壁画中雷神锤下的电光轨迹重合。
苏婉清猛地扯断颈间红绳,沾着两人血迹的银簪插入齿轮缺口。
整面墙突然如活物般震颤,壁画上的璎珞金饰簌簌掉落。
当凤凰火首领的弯刀劈开经幡时,苏婉清正盯着明王脚下莲花座——那九品莲瓣的排列方式,分明是她穿越前实验室白板上未写完的苯环结构式。
“接着!”凌墨渊抛来的玉珏在空中划出金线,裂缝中渗出的液体滴在壁画菩萨的杨枝上。
被浸湿的颜料突然褪色,露出底下层层覆盖的星图——紫微垣天枢位正对应着他后颈发烫的胎记。
杀手们的血溅上壁画时,苏婉清终于看清褪色层里的玄机。
那些看似随意的祥云纹,实则是用金箔压出的等高线图——与凌墨渊昨夜在沙盘推演的地宫暗道完全吻合。
“西侧经幢!”她嘶喊着掷出银簪,簪头嵌着的萤石精准嵌入菩萨额间的朱砂痣。
凌墨渊旋身斩断三名杀手的脚筋,沾血的剑尖挑起佛龛前的长明灯,火舌舔上经幢刻字的瞬间,地砖突然裂开八卦阵图。
凤凰火首领的玄铁链缠住苏婉清脚踝时,凌墨渊后颈的胎记突然迸出血光。
壁画上的二十八星宿应声转动,褪色的金箔在月光下重组为双螺旋结构——那是苏婉清在现世车祸前最后看到的DNA模型投影。
就在弯刀即将割断苏婉清咽喉的刹那,佛龛后的韦陀像突然目眦欲裂。
壁画中沉睡的飞天琵琶齐声崩断,某个比月色更冷的锋芒切断了所有照向主角的刀光。
最后一根断弦插入地缝时,苏婉清看到凌墨渊玉珏裂缝中涌出的金液,正顺着地砖纹路流向大雄宝殿方向——那里隐约传来木鱼声与剑鞘触地的清响。
剑光如霜华乍破,映得整面壁画上的星宿图都泛起涟漪。
苏婉清咽喉处的寒意倏地消退,缠在脚踝的玄铁链应声断裂,溅起的碎屑擦过她耳畔时,竟带着冰雪消融的凛冽气息。
"坎位水气未尽,离宫火象己生。"
陌生嗓音裹着松烟墨的苦香,青衣人收剑时剑穗扫过她腕间渗血的伤口。
苏婉清瞳孔骤缩——那枚青玉剑坠的纹样,分明与凌墨渊后颈胎记的轮廓完全重合。
凤凰火首领的弯刀在青砖上划出刺目火星:"天机阁的走狗也敢......"
话音未落,三根断弦从壁画中激射而出,精准穿透他左肩三处大穴。
青衣人反手将剑鞘掷向明王壁画,青铜齿轮突然逆时针疯转,褪色的星图在月光下重组为六十西卦象。
"申时三刻,北斗倒悬。"凌墨渊突然扯开染血的前襟,露出心口泛着金线的伤痕,"苏姑娘,借你银簪一用!"
苏婉清将发间冰凉的物件拍进他掌心时,瞥见青衣人剑锋正划过自己昨日被毒针擦破的袖口——那些凝固的血珠突然悬浮半空,在卦象间串联成二十八宿的投影。
整面墙壁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褪色的飞天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内里流转着水银光泽的青铜板。
青衣人剑尖轻点"天璇"位,苏婉清突然发现那些水银纹路竟在模拟粒子碰撞轨迹——与她穿越前在实验室调试的量子对撞模型惊人相似。
"走巽位!"青衣人突然拽住凌墨渊的束发带,沾血的缎子扫过青铜板某处凹槽。
苏婉清嗅到硝石与硫磺的气息,这分明是她在现代调配过的黑火药比例。
壁画后的暗门轰然开启时,佛龛里的沉香灰突然无风自动。
青衣人割下一截染血的袖摆扔进香炉,腾起的紫烟中浮现出太后凤辇的轮廓——那华盖西角悬着的,正是与地牢烙铁形制相同的青铜铃。
凌墨渊突然按住后颈发烫的胎记:"阁下为何知晓璇玑镜的......"
"三年前南疆血月夜,有人用七根琴弦换走了天机阁半卷河图。"青衣人甩去剑刃上的血珠,残血在青砖缝里蜿蜒成洛书数字,"苏姑娘不妨看看掌心的银铃。"
苏婉清猛然攥紧从杀手身上夺来的铃铛,内侧被血污遮盖的刻痕此刻清晰可辨——那是用现代简体字刻的经纬度坐标,定位点正是她前世遭遇车祸的跨海大桥。
暗门内涌出的寒气凝成霜花,青衣人突然将剑穗玉坠扯下塞给凌墨渊:"记住,等金液流尽再开第三匣。"他转身时,苏婉清注意到他后腰别着的竹筒——筒身缠绕的银丝与她实验室的超导材料一模一样。
纷沓的脚步声从大雄宝殿方向逼近,经幡上残留的毒针突然集体转向,在月光下拼出个"囚"字。
青衣人挥剑削落整幅孔雀明王壁画,褪色的金箔在坠地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将追兵的身影扭曲成可怖的鬼魅。
"跟着血玉走。"他将染血的玉佩拍在苏婉清掌心,那玉中游动的红丝竟与她魂穿那夜的雨滴轨迹完全重合。
凌墨渊突然闷哼一声,后颈胎记渗出的金液顺着青铜板纹路,在暗门前聚成个双螺旋结构的青铜树。
当最后一片燃烧的经幡化作灰烬时,暗门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
苏婉清抬脚踏上青铜树最低的枝桠,听到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轻响——那声音不似玄铁冷硬,倒像极了前世实验室的自动门滑轨。
月光在暗门闭合的刹那被割裂成碎片,苏婉清最后瞥见的,是青衣人剑柄处转瞬即逝的二维码幽光。
凌墨渊掌心的银簪突然开始共振,簪头萤石映出墙壁夹层里密密麻麻的琉璃管——那些流动着彩色液体的管道,正以她熟悉的克劳修斯循环模式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