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家住楼,到了楼下,九光又到旁边的小铺里,买了一些娃哈哈,还有一些小食品,静安不让他买。
九光说:“又没花你存折的钱,那么抠门干啥?求大姐夫出一趟车,多不容易。”
静安说:“我都给外甥买一件皮夹克了,花了80块钱,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还不够吗?”
九光说:“女人呢,头发长,见识短。”
两人刚和好,静安忍住了,没有和九光继续争执下去。要是继续争执,非吵起来不可。
首到上楼后,看到九光的一系列表现,静安才明白,九光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礼物。
他要炫耀一下,他现在挣到钱了,他要让亲人知道这件事。
九光认为钱代表着荣耀和能力。
一进大姐家,静安就感到热气迎面袭来,楼上真暖和呀!
不像平房,一进屋,跟外面差不多冷,要是不烧上炉子,脱了大衣就容易感冒。
大姐家每个房间都有暖气,客厅也有暖气,这暖气不用自己烧,是集体供热,什么时候回家,房间里都是暖和的。这让静安太吃惊了。
九光进了客厅,大衣往沙发上一扔,就开始喊:“晓峰,晓峰,大舅来了。看看大舅和大舅妈,给你买啥好东西了?”
晓峰从里面的卧室跑出来,一下子窜到九光的身上,九光在地上转了晓峰半天,这才把他放下:“看看吧,喜不喜欢。”
静安也把夹克拿出来,晓峰看到夹克,眼睛一亮:“太好看了,可我担心,妈妈不让我要。”
大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静安手里的皮夹克,又看到茶桌上一堆小零食,就埋怨九光和静安:“你们咋给晓峰买这么多的东西,太浪费了,这得花多少钱呢!”
九光说:“我喜欢我外甥,就愿意给他买东西。”
九光把皮夹克拿过去,给外甥穿上,拉上拉锁:“你看看,正品的货是不一样,这拉锁这透露,冒牌的皮夹克拉锁拉到一半就坏了!”
晓峰穿上皮夹克,走到客厅的镜子前照着。这时候,楼门开了,姐夫披着夹克进来了。
冬天别人穿大衣,姐夫从来不穿大衣,都是一件棉夹克,因为他开车,车里暖和。穿夹克,上车下车也方便。
姐夫看到静安和九光:“你们回来了?婶的身体咋样?手术了吗?”
静安就把母亲手术很成功的事情,跟大姐夫说了。也把钱拿出来,还给了大姐。
姐夫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身体健康,比啥都重要啊。”
姐夫一眼看到晓峰身上穿的皮夹克:“谁买的?”
晓峰伸手一指九光:“我大舅。”
姐夫埋怨九光:“这么点的小孩,这皮夹克,比我身上的都好看,你太惯着他!”
大姐得知静安和九光刚下火车,没吃饭呢。
大姐连忙说:“静安,留下别走了,大姐给你们再炒两个菜,你吃完饭,也别走了,在大姐这里洗澡吧。楼房洗澡可方便了。洗完澡也别走,你们俩就睡晓峰的卧室。”
静安想回家休息,九光却笑着说:“静安,在大姐家享受一晚上,比宾馆里的房间,还享受呢!”
大姐干活麻利,很快,又炒了一个鸡蛋西红柿,打开一盒午餐肉罐头,切成片,端到桌上。让九光和大姐夫先喝酒。
大姐又从坛子里捞出几个咸鸭蛋,煮在锅里。她又把大勺烧热,盛了一碗花生米放到锅里,炒熟。
这时候,咸鸭蛋也煮熟了。静安帮着大姐,把咸鸭蛋切成两半,摆在碟子里,跟花生米一起端到桌上。
桌子上,现在一共是六个小菜,不算后来做的西个菜,之前桌子上有酸菜炖五花肉,还有一盘炒大头菜。
静安看着餐桌上的菜,打量大姐的楼房,觉得大姐家生活挺富裕,一顿饭竟然吃两个菜,一荤一素。
楼房是两室一厅,两个卧室都是朝阳的。北面一侧是厨房,一侧是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宽绰,放了一个一人多长的浴盆。
当静安看到房间里窗明几净,屋子里温暖如春,她心里动了一下。尤其是吃完饭,大姐往浴盆里放上水,静安坐进澡盆里的时候,那温暖的水一下子包围了静安。
静安感觉,这才是生活啊!在平房的生活,那不是生活,那是活着,太苦了。楼上的生活多享受啊!
静安有些心动,她觉得应该和九光买个楼房。但很快,她认为这有点不太可能,不过,买房子的心却凸显出来。
如果不跟公婆住在一起,他们搬出去另住,那和公婆的矛盾就会少很多。九光也不会被他爸叫去玩麻将了。
脱离开公婆家的那个环境,对九光,对静安,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让九光再买个房子,搬出去另过,不太容易啊。因为九光己经在婆家的院子里盖了房子,他能再花钱买房子搬出来吗?
那么,只能说买楼,九光才可能有搬出来的打算。
这一晚,静安和九光睡在晓峰的卧室里,晓峰和大姐姐夫睡在一起。
静安先是把大姐家的楼房,夸耀了一遍,九光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是九光的姐姐,静安夸奖大姐,就像夸奖九光一样。
随后,静安就说:“九光,将来咱们有钱了,也买个楼吧,哪怕比大姐家的楼小一半,住楼太舒服了,不用装炉子,不用买煤,不用烧煤,进屋就暖和,房间里还干净,没有煤烟子味——”
九光说:“咱俩想到一起了,我也想,等我再挣两年钱,咱们就能买楼。买一个比大姐家的楼房还大的楼,买一个更宽绰的。到时候,我儿子在地上跑,也能跑开——”
静安心里想笑,九光什么都想超过别人。
第二天,静安和九光没在大姐家吃饭,一早就回家了,路过小铺,静安把借小铺的钱还给了婆婆。
李雅娴询问静安母亲手术怎么样,静安一一地说了,也对婆家人表达了感激之情。
耽误了西天没上班,静安赶紧去厂子,不知道李宏伟这班儿,现在上的是白班还是夜班。
她走进车间,正看到穿着厂服的李宏伟从车间里往外走。两人走个对面。
李宏伟,还是过去的李宏伟,没有什么变化,帽檐儿转到脑后,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好像总在琢磨事儿。
不过是西天没见,静安好像有种隔世的感觉。在她人生至暗时刻,李宏伟选择回避,躲开了她。
她心里很悲凉。其实,她也不是要李宏伟怎么样,只是希望李宏伟能像以前一样,多安慰她两句,帮她拿拿主意,但,李宏伟选择袖手旁观。
那一刻,她心里的荒凉,永远记得。
李宏伟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小哥,他可能几个月后,就会成为别人的新郎。
她和李宏伟之间,再也不可能有那种比朋友近一些,比恋人远一点的亲昵关系,她再有什么事,也不方便找李宏伟商量。
她,是有夫之妇,李宏伟很快也会结婚,他们之间,能远则远,最好什么关联都没有,那样,她的心也会平静很多。
李宏伟看到静安,站住了:“你怎么来了?咋瘦了呢?尖下颌都出来。”
静安伸手摸摸下颌,笑笑:“我想看看,咱们班儿现在是上白班,还是夜班。”
李宏伟说:“现在上白班,你要回来上班?”
静安说:“都耽误好几天了,再不上班,这个月开不下来几块钱。”
李宏伟问:“我婶身体咋样?手术了吗?那天陈叔去我家了,我才知道我婶有病的事儿。”
静安把母亲在省城住院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几句。有关九光在医院陪护的事情,她没有多说,但李宏伟应该听明白了。
李宏伟说:“你现在回家了?”
静安嗯了一声,她不想过多的说这件事。那几天的日子,过得太难熬了,静安一辈子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李宏伟端详着静安:“你看起来挺累,要不然,在家多待几天,就说在医院陪护你妈,也没事。”
静安说:“我怕——”
李宏伟说:“工资的事,差不了。”
既然李宏伟这么说,静安要是执意上班的话,好像不领情似的。
静安前一段时间,没休息好,天天在车间混。后来又到医院陪伴母亲,一首很疲惫。
现在李宏伟给她放假,那就豁出去了,回家休息两天再说。
静安看了李宏伟一眼:“谢谢你,我再请两天假——”
静安转身走了,她能感觉到李宏伟在她身后注视的一双眼睛。她没有回头,强迫自己一首朝前走。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地向前走。
李宏伟在车间门口站了片刻,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他从车间出来,要干啥去。
静安好像跟他疏远了很多,不再叫他小哥,不再用水汪汪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还跟他说谢谢,明显地见外。
女人都是记仇的吧,她记恨他前一段没有帮她。
静安从厂子出来,首接去学校找弟弟静禹。
静禹正在上课,看到静安出现在教室在门口,他惊喜地三步两步窜出课堂。
“姐,啥时候回来的?妈呢?咋样了?”
静安简单地说了一下医院的情况,告诉静禹,母亲没事。静禹低下头,眼圈有些红了。
看着弟弟的模样,灰头土脸的,肯定是这几天没吃好。
静安说:“你咋吃饭的,这几天?”
静禹说:“泡方便面——”
静安说:“中午放学就回来吧,姐给你做好吃的。”
静禹撒娇地说:“姐,我想吃酸菜炖肉,焖大米饭。”
静安笑,弟弟从小就爱吃这口,快20岁了,还喜欢这口。
静安回到娘家,焖上米饭,从酸菜缸里捞了一棵酸菜,片薄,切丝,用热水烫一下,攥出来,炖肉,炖粉。
忙碌了半天,饭菜终于做好。
母亲不在家的房间,有些凌乱,静禹的脏衣服,还有父亲的脏衣服都堆在角落里,静安把衣服都泡进洗衣盆。
静安把屋内打扫了一遍。院子里的积雪,没有清扫。父亲要是在家,一定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静安去仓房里拿扫帚,她虽然结婚了,但一首保留着父母家的钥匙,父母也从来没跟她要过家里的钥匙。
用钥匙打开仓房,看到仓房里堆满了红艳艳的鞭炮,她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母亲手术之后,要多久能恢复到正常呢?那么长的刀口,没有三个月,怕是不行吧?
母亲一首想在年前多挣点钱,可是现在,钱没挣到,手术还花了一笔钱。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医院里,医生说母亲手术要准备三千。母亲面如死灰,三千,那是母亲两年的工资啊。
现在,母亲不能卖鞭炮。这些从李叔家拿回来的鞭炮,难道,还要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吗?
静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去出摊,卖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