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宇站在大排档门前，霓虹灯牌“老周烧烤”在夜色中明灭闪烁，塑料棚顶被穿堂风刮得噼啪作响。
油锅里滋啦炸着臭豆腐，铁板鱿鱼的香气混着烤生蚝的蒜味首往鼻腔里钻。
二十来张铁皮桌挤得满满当当，赤膊大叔举着啤酒瓶划拳，小孩在桌底追逐打闹，满地散落的竹签和餐巾纸随着风打着旋儿。
夜色浓稠如墨，凌青宇身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金丝眼镜下是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却带着几分疑惑。
他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皮鞋下意识地避开地上的油渍。
冷寒霜跟在他身后，珍珠耳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露出笔挺的白衬衫，袖口那颗纽扣仿佛是她严谨性格的缩影。
“你确定要在这里吃？”凌青宇回头，金丝眼镜被热气蒙出薄雾。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却也有着上位者惯有的沉稳。
冷寒霜的珍珠耳钉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微光，黑色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了下来，只穿着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她攥紧车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却坚定：“嗯！如果凌总觉得这里环境不好，我可以换个地方……”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又有几分忐忑，生怕因为自己的选择让这位平日里出入高端场所的上司不满。
“不用，就这吧！”凌青宇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冷寒霜浑身一僵。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与这市井的喧闹形成奇妙的反差。
凌青宇拨开塑料门帘，门帘上沾着的油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他带着她往角落走去，铁皮桌椅碰撞的声响中，有人吆喝着“老板加菜”，有人扯着嗓子唱跑调的老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味，混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形成了一幅独特的市井画卷。
角落的位置靠着斑驳的砖墙，墙面上印着岁月的痕迹，不知是谁用粉笔写的字迹己经模糊不清。
头顶灯泡时不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地方的沧桑。
冷寒霜抽出被油渍浸染的菜单，菜单边缘己经卷起毛边，纸张上还残留着食客留下的食物残渣和油渍。
她推到凌青宇面前，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凌总，想吃什么随便点。”
凌青宇扫了眼菜单，烤脑花、烤蚕蛹、毛肚锅贴……这些字眼和他常出入的米其林餐厅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脑海中闪过米其林餐厅里精致的摆盘、柔和的灯光，以及优雅的用餐环境。
再看看眼前这简陋的菜单，不禁轻笑一声，又把菜单推回去：“没事，你看着安排就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纵容，仿佛想看看这个平日里严谨的下属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冷寒霜咬了咬下唇，垂眸点菜。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神情专注而认真。
“来二十串肉筋，十串烤腰子，一份炒花蛤，再加个烤茄子……”
她顿了顿，抬头望向凌青宇，眼神中带着询问：“凌总要喝点什么？”
“先看看菜吧。”凌青宇往椅背上一靠，西装裤下的长腿交叠，目光扫过冷寒霜发红的耳尖。
她今天格外不一样，褪去了职场上的冷硬，像是被烟火气蒸软了棱角。
凌青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发现她此刻的模样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生动。
菜陆续上桌时，冷寒霜盯着油汪汪的毛肚锅贴，又看了眼凌青宇面前洁白的餐巾，指尖无意识地着玻璃杯沿。
她的内心有些不安，担心凌青宇会嫌弃这里的食物不够精致、卫生。
凌青宇将烤茄子推到她面前，铁盘还在滋滋冒油，茄子表面的蒜泥在灯光下散发着的香气：“尝尝？”
“凌总可以尝尝，这家开了三十多年了，味道的确很不错，不过……”冷寒霜用筷子戳着茄子上的蒜泥，声音有些犹豫，“凌总要是不喜欢，我们也可以换个环境好点儿的地方！”
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生怕凌青宇吃得不开心。
凌青宇夹起一块焦香的肉筋，油渍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后挑眉：“没事，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的，这种地方，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这句话却在冷寒霜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冷寒霜的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她想起档案里轻飘飘的几行字，却从没想过那些铅字背后藏着这样的人生。
“凌总在孤儿院长大，那你怎么和熙姐还有婉姐她们……”话出口才惊觉不妥，她慌忙摆手，脸上满是歉意，“抱歉，我不是有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中充满了不安，生怕触碰到凌青宇内心的伤痛。
“没什么。”凌青宇灌了口凉茶，喉结上下滚动，“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良人，但只要是我的女人，我自会对她们好的。”
他突然凑近，雪松气息混着孜然味扑面而来，“你呢？寒霜，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要将冷寒霜看穿。
冷寒霜猛地往后缩，后脑勺撞上砖墙。她盯着凌青宇镜片后的眼睛，那里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凌总是……是很优秀的领导者。”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内心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凌青宇轻笑，伸手替她擦掉嘴角沾着的孜然粉。
他的动作很轻柔，指尖的温度却让冷寒霜浑身紧绷，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太官方了，在我面前，你可以自然一点儿，别这么拘谨嘛。”他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却还在她皮肤上灼烧。
“我……”
冷寒霜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她无关。
等菜上齐时，冷寒霜还在纠结要不要喝酒。
她看着桌上的啤酒瓶，又看看凌青宇，内心十分矛盾。
凌青宇看着她拧成麻花的眉，突然轻笑一声：“如果你想喝酒，我陪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仿佛在邀请冷寒霜放下所有的顾虑。
“可是我们开了车的。”冷寒霜脱口而出，又懊恼自己的迟钝。
她怎么能在老板面前想着喝酒？
她的眼神中满是懊悔，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没事，一会儿让茜熙来接我们就行了，你的车安排个人开回去就行！”凌青宇抬手打了个响指，油腻腻的老板立刻小跑过来。
老板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围裙上沾满了油渍，“来箱啤酒，冰的！”老板应声而去，很快便搬来一箱啤酒。
冷寒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当第一瓶啤酒“砰”地打开，泡沫溅到她手背时，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和室友在大排档喝醉的夜晚。
那时候的她，还不用时刻绷着神经，装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敬……敬宇晴集团蒸蒸日上！”冷寒霜举起酒瓶碰向凌青宇，玻璃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凌青宇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的模样看得她移不开眼。
他的动作潇洒而随性，与平日里的沉稳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杯下肚，冷寒霜感觉脸颊发烫。
酒精顺着血管蔓延，平日里筑起的高墙开始崩塌。
“凌总……你知道吗？”她突然凑近，酒气裹着她特有的香气喷在凌青宇脸上，“我在燕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装……”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醉意，说话也不再像平日里那样谨慎。
凌青宇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继续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冷寒霜的评价很感兴趣。
“就是装！”冷寒霜晃着酒瓶，珍珠耳钉在灯光下乱晃，“衣服永远笔挺，说话永远滴水不漏，就像……像个机器人！”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可现在发现，你也会吃烤腰子，也会坐在油渍斑斑的桌子前喝酒……”
她的笑声清脆而爽朗，在喧闹的大排档中显得格外突出。
凌青宇伸手按住她摇晃的肩膀，防止她碰倒桌上的烤串：“那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想知道冷寒霜此刻对自己的看法。
“现在……”冷寒霜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现在觉得你像个人了。”她突然伸手戳了戳凌青宇的胸口，“有温度的那种。”她的动作带着几分俏皮，眼神中满是真诚。
凌青宇抓住她作乱的手，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冷寒霜的酒意突然上头，她盯着凌青宇微微张开的薄唇，鬼使神差地说：“凌总，你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她的眼神迷离，声音带着一丝魅惑。
“为什么？”凌青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因为……”冷寒霜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这里有我最狼狈，也最快乐的回忆。我想让你看看，我不是永远都那么冷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诉说一个秘密。
凌青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冷寒霜迷离的眼神，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远处传来的喧闹声突然变得模糊，只剩下面前女人温热的呼吸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寒霜……”他刚开口，冷寒霜突然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啤酒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白衬衫领口。
她放下酒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趴在桌上笑个不停。
“原来和老板喝酒这么刺激……”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凌总，再陪我喝！”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眼神中满是期待。
凌青宇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头发。
大排档的灯光依旧喧闹，油锅里还在不断滋啦作响，可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烟火气，比任何米其林餐厅的烛光都要动人。
他看着冷寒霜，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仿佛在这市井的喧闹中，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冷寒霜，也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片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