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阁”丹房之中,众丹童肃然而立,表情哀伤。这些人大多经历相同,都是穷苦凡人的孩子,资质极差,走投无路,当了丹童。名为弟子,实际就是杂役奴才,整日忙于炼丹事务,万分辛苦,没有时间修炼,大多是炼气期三西层的修为,就此停滞,本质上己断了仙途。
乾坤鼎炉火正旺,童七躺在一块檀香木板上,身上盖了件火红色的锦缎,面如死灰,一身死气。看着同伴生命走到尽头,下场凄凉,难免兔死狐悲,声声抽泣,场面悲凄。
慕天松一身黑色道袍,发髻挽起,消瘦的脸上表情凝重。他一贯严厉,经常发雷霆之怒,轻则训斥,重则一顿棍棒,丹童在他的面前如老鼠遇见猫,大气都不敢喘。
悲伤气氛酝酿到极致,慕天松轻咳一声,场面安静下来。
“童七忽然陨落,我心悲凄,痛失爱徒,肝肠寸断,然天行大道,生死无常,只能念我徒之功绩,聊表思念之心情……”
然后洋洋洒洒一段话,都是对童七的赞美与思念之情。众人感慨,童七十岁入行,享九十寿元而终,井底之蛙,一生劳碌,此时可能是他最高光的时刻,只可惜他己经看不到了。
想想自己也要走同样的悲催之路,众丹童伤感无法抑制,有人悲悲切切,痛哭失声。
说完这些场面话,峰主语锋一转,“尘归尘,土归土,丹房之人以身许道,按照惯例,童七的遗体要在丹炉中火化,灵气回归,魂入仙界,保佑我天丹峰万年昌隆!”
他的指尖轻挥,浑厚的真元涌动,包裹童七的身躯缓缓飞入丹炉,乾坤鼎中火光一闪,随即大盛,熊熊烈火将其吞没。
举行完仪式,慕天松脸色又恢复严肃,凌厉目光扫过,众人低头卑躬,暗自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童七陨落,但丹房的事务不能停,我将选出一人接替他!”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中咯噔一下,大家都知道童七的位置异常辛苦,责任也最大,功劳没有,要是出了差错,首当其冲棍棒伺候。众人心中暗自祈祷,九天佛祖、神仙大能保佑,这差事可千万别轮到自己身上。
峰主稍一沉吟,面色缓和许多,“我己经有了人选,他年纪尚小,你们要多多照拂,让他尽快提升修为,早日成有用之才。”
他大手一挥,一名十岁左右的瘦小男孩走了进来。众人暗松一口气,只要这差事不落到自己头上,就是神佛保佑,万事大吉了。
峰主掌心轻拂男孩头顶,声音柔和道:“这半年时间我会亲自调教你,你要努力修行,勤耕不辍,莫要让我失望!”
男孩高兴点头。峰主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叫童七吧!”说罢,他使个眼色,执事长老上前,交给童七一个白色丹丸,“此丹服下有助修炼,可提升修为。”
童七想起前日服用塑灵丹的痛苦经历,心有余悸,不敢接纳。执事长老笑道:“放心,此丹乃启智灵丹,服用后不会有痛苦的!”
闻听此言,众人却脸色一变,这启智丹增长灵智不假,可一旦服下,就会失去所有过往记忆,真的与过去诀别了。
童七浑然不觉,他打消顾虑,接过丹丸迅速服下,几息之后,他双眼一闭,晕倒在地……
童七正式入行,峰主给了他很多修炼的书籍,还给他一个令牌,可以到天丹峰藏书阁看书。童七早年识文断字,所以看书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可是修炼之路却异常艰难,他本无灵根,靠丹药激发火系伪灵根,这是修炼最差的资质。光感应天地灵气,他就足足用了一个月,峰主气急败坏,骂他废物、垃圾,有时一顿棍棒招呼,打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足足用了一年时间,童七才突破炼气期第三层,慕天松教他分火诀和控火术,这些都是炼丹必备的技能。
分火诀就是将体内之火分别炼化为三昧真火、红莲业火和南明离火。控火术则是通过意念和法诀操控火势大小、方向,同时熟练操控三种火焰,童七又用了一年时间。
慕天松经常暴跳如雷,教了这个笨徒弟,费时费力,费尽心机,耽误了多少享受人生的美好时光,真是得不偿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放弃,以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又一年时光,峰主教他如何识别各种炼丹灵材,包括年份、成熟度、品相等,悉心调教,童七才领会皮毛。
之后,离位丹童童七正式上岗。虽然己经上岗,但他还是一个学徒,要掌握各种灵材特性,比如炼化之法、相克之道、成药火候等,加上炼丹各阶段火力分布,都是大学问、大门道,不但自己要精准掌握,还要指挥其他丹童密切配合。
最后,也是最难最关键的成丹环节,凭眼力、凭感觉,时机早了,丹未成型,功亏一篑。时机晚了,火候一过,必成废丹。
童七迈过这一道道沟坎,吃了无尽的苦,遭受无数次棍棒杖责。
五年后,他辨别药性之能登峰造极,闭着眼睛,凭借双手触碰感知,就能识药性药理、年份品相。
峰主教导,炼丹成功与否有三要素,一是丹炉,品级越高越好,二是控火,精妙火候时机不可或缺,这两个因素都是可控的,唯独第三个因素,那就是灵材,即使同伴年份品相的灵材,内在品质也有很大区别,极品灵材才能炼出极品丹药,所以,识药是重中之重。
二十年后,童七控火之术炉火纯青,在掐法诀同时,仅凭手掌就能感知炉内火候,极品成丹率百无一失。
当然,他为此付出的更多,手掌与面容长期面对炉火,反复灼烧,伤疤堆叠,成了异常赤红的颜色,业界称之“鬼手”、“鬼脸”。
曾经的懵懂少年,成了相貌粗俗的大汉,让人不免感慨世事沧桑。慕天松却十分满意,童七虽然资质差,但勤学苦练,异常扎实,己经能够独挡一面。
从此,他很少再来丹房,随着老丹童逐渐退出,新人不断加入,童七成了“极阁”名副其实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