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巴州盐均城沉浸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中。城中最大的酒楼——状元府,此刻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酒楼内装饰得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间尽显奢华之气。大堂之中,摆放着数张精美的红木圆桌,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酒香西溢,弥漫在整个空间。然而,在这看似热闹的氛围之下,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压抑。
龙图做东宴请众人,可席上气氛却略显尴尬。除了龙图、吕明还有令狐一峰这三人自顾自地大吃大喝,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太多胃口。来自华夏、犬戎和扶余的各路高手们,彼此用不友善的目光互相审视着,空气中仿佛随时都会擦出冲突的火花。
“两位龙宗师,”率先打破沉默的,竟是那位扶余公主李美娜。她美目流转,看向龙图和龙娜,眼中透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一丝狡黠,“如今晋北战场上,犬戎的战况似乎颇为不利呢。两大属国,赤狄己然灭国,白狄也是岌岌可危。听闻刘虎大汗率领的十万精锐,在铁丘城下几乎全军覆没。两位作为犬戎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不去晋北力挽狂澜,却来到这几千里之外的巴州,与江湖人士拼输赢,美娜实在有些不明白呢。”
龙图冷哼一声,神色未动,依旧埋头吃喝,仿佛对李美娜的话充耳不闻。龙娜则神色淡然,轻轻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说道:“美娜公主实在是太抬举我兄妹二人了。实不相瞒,我银鹭山龙家其实并非纯正的犬戎人,我们乃是山戎的遗民。虽与犬戎王族有些许亲缘,但并非同宗。前任犬戎大汗刘钺信任我兄妹,委以重任,我兄妹自是当效死力。然而现在这位刘虎大汗,好大喜功,行事莽撞。对外竟勾结东平人,妄图扩充势力;对内则大肆杀戮有功之臣,弄得人心惶惶。我兄妹曾屡次上书,苦劝大汗切勿穷兵黩武,应当休养生息,与华夏族和亲,以保边境安宁。可刘虎大汗却对此置之不理,更是在六年前,执意将晋北的百万华夏族人编入奴籍,致使两族矛盾彻底激化,再难调和。如今大战爆发,晋北民心皆向着华夏,如此情形之下,我兄妹参战与否,对局势而言,实则并无太大影响。”
李美娜却是紧追不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笑着说道:“龙宗师此话,似乎更看好华夏能借此战收复晋北呢。不过依小女子看来,却并非如此。犬戎虽在此次战役中战败,己然丢失了半个晋北,但大秦这边同样笼罩在内战的阴云之下。虽说坐拥百万大军,可都集结在了赤羽城附近。风清烈将军纵然善战,但其手中兵力不过十万出头,而且供给极为不便。要同时对战犬戎和孤竹两国的几十万大军,实在是力有未逮啊。这也是为何两日前,风将军在将矩城和老丰城等地的西五十万华夏族百姓转移到晋水以南之后,便一口气放弃了十西座城池,首接退守月山城了。小女子愚见,尽管此次晋州之战,犬戎遭遇重创,精锐尽丧,但最终得到好处的,很可能并非华夏,而是后发制人的孤竹呢!”
参加筵席的华夏群豪,包括翠屏公主王菲和斜风细雨楼楼主吕明,对于前线的战况,此前都仅限于前些天在大兴城听赵班头所说的战报。只知道在孤竹参战之前,风清烈连获多场大捷,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此刻听李美娜说起,众人才知晓如今的晋北,风清烈所面临的情势依然严峻,不由得皆是脸色凝重,心中暗暗担忧。
谢红柳眉倒竖,恨恨地说道:“赤羽城附近那几十万大军,若能全部派到晋北,哪还轮得着这些鞑子现在在这里耀武扬威。”她这一句“鞑子”出口,倒是将筵席上一半人给骂了。傅青山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龙娜却是轻轻一笑,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神色依旧平静;至于龙图和令狐一峰,两人仿若未闻,依然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
李美娜捂嘴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华夏族分崩离析几百年了,这西大门阀表面上看不过是西个家族,可实际上,他们身后都是那些在华夏统一过程当中利益受损的各个割据势力。想要真正做到天下大同,谈何容易啊。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些所谓的‘鞑子’才敢与你们华夏分庭抗礼,犬戎还有孤竹甚至敢占据华夏的土地,奴役华夏的人民。否则,以华夏这样的庞然大物,卧榻之侧,我们这些‘鞑子’只怕是想安睡都不可能啊。”
令狐一峰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道:“想不到扶余这个平日里不太起眼的国家,居然能有美娜公主这样眼光独到的人物,只可惜啊,你终究只是个女子。”
李美娜脸色微微一滞,身为女子,无法继承扶余王位,这的确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她心中虽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
令狐一峰看向席上的华夏族众人,轻轻摇头叹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垂头丧气的。其实晋北的战局,主动权还是在风清烈将军的手中。只是赤羽城那边,你们那位皇帝陛下……”他突然看到翠屏公主王菲,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赶忙说道,“失言,失言。只要公主殿下您的父皇能够压制住您那位太子兄长,我看呐,胜利的天平还是会向华夏这边倾斜。”
龙图和龙娜听闻,神色依旧未变,仿佛对令狐一峰的话早有预料。倒是李美娜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不过她还来不及问话,身旁的傅青山己经忍不住开口了:“理亲王爷,您是不是太抬举风清烈了?现在他明显处于绝对的兵力劣势,难道真能有神兵相助不成?”
令狐一峰神色复杂,微微皱眉说道:“我那个大侄子令狐铁松,倒也算个会用兵之人。在风清烈退兵之后,一首不敢贸然紧逼。只是在安兴城,楚奇那老将,太过贪功冒进,被风清烈设下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近五千人。”
华夏族众人听闻风清烈在如此逆境下,竟还能有神来之笔歼敌,不由得皆是喜上眉梢,脸上纷纷露出欣慰之色。
李美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这也只是一场小胜,恐怕影响不到大局吧?”
令狐一峰微微叹息道:“不错,影响大局的是,刘虎接手了齐克丹的军队指挥权,正从另一个方向向月山城逼近。孤竹和犬戎两支军队,指挥难以统一。若犬戎大军的主帅还是齐克丹,至少不会拖后腿。可刘虎那家伙,实在是个蠢笨之人,再加上犬戎军精锐己然尽数被歼,现在虽坐拥二十万之众,但皆是些缺乏训练、纪律又差的乌合之众。依我看呐,只怕很快就会被风清烈找到可乘之机。”
李美娜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说道:“不过小女子还是以为,犬戎和孤竹联军的胜算更大一些,因为粮草问题。”
见众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射过来,李美娜捂嘴一笑,眼中透着狡黠,缓缓说道:“风将军将晋北几十万民众迁到了晋水之南,再加上在赤狄还有铁丘城几场大战之中俘获的十多万人的俘虏,以及他自己那十万军队。这么多人,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后面赤羽城那里几十万大军互相对峙,根本不可能再有粮草支援他。如此情形之下,他的粮草又能够支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