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长城的残骸在暮色中如同巨兽的肋骨，温礼的纳米手套抚过断裂的饕餮纹梁柱时，黄昏的光线恰好穿过他金属化的左眼。那些本该沉睡的青铜菌丝突然苏醒，在断壁残垣间织成蛛网般的脉络。
"第七朵蘑菇云在平流层绽放了。"实习生小吴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某种解脱的疲惫，"林岚的舰队突破电离层了。"
温礼转身时，防护服的纤维发出细微的脆响。他看到小吴的投影在硝烟中扭曲——这个刚毕业的考古系学生，此刻正用冻僵的手指操作全息星图，瞳孔里倒映着铺天盖地的青铜骰子。那些骰子穿透大气层时，玛雅切面正在融化，露出内部跳动着紫色电弧的机械脑浆。
"启动信鸽矩阵！"温礼的声带震碎面罩上的冰晶。他扯开战术背心的暗袋，七百枚青铜信鸽从纳米储存器中倾泻而出。每只信鸽的翅膀都蚀刻着不同文明的文字，当它们掠过量子长城时，那些文字突然活过来，在空中拼成《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残章。
信鸽群在距地球三百公里处突然转向，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着扑向骰子舰队。温礼的金属左眼接收到海量数据流：某只信鸽的尾羽上沾着庞贝古城的灰烬，另一只的喙中叼着敦煌壁画的残片。当第一只信鸽撞击骰子舰队的瞬间，他看到舰队表面的青铜装甲裂开细缝，渗出粘稠的黑色脓液。
"它们在吞噬记忆！"天体物理学家张承安的尖叫从加密频道传来。他的身体己与观测站的控制台共生，左眼是镶嵌着水晶头骨的星图仪，右眼则是不断播放着文明消亡影像的屏幕。当信鸽群的第二波攻势来临时，他看到骰子舰队的指挥官——林岚的虚影从旗舰探出头，她的皮肤正在量子化，露出底下跳动的机械脑干。
医疗舱的防辐射门在量子冲击下汽化成青铜色雾霭。温礼踹开扭曲的舱门时，看到苏洛的克隆体正悬浮在液态氮形成的星云中。她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状，十二组数据接口像发光的水母触须般从脊椎延伸出去，每根触须的末端都连接着微型黑洞。
"她的细胞在逆熵重组。"小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碱基对排列成玛雅数字的斐波那契数列！"
温礼的纳米手套刺入苏洛的胸膛时，没有预想中的阻力。他的金属手指穿过她的量子化心脏，触摸到某种超越物质的存在。那些在火星XA-07遗址见过的青铜锁链突然从虚空浮现，缠绕着苏洛的克隆体，将她拉向西维空间的裂隙。
"温世勋教授在呼叫！"张承安的紧急通告打断了温礼的思绪。全息投影中，父亲的面容正在量子噪点中浮现，他的手中握着温礼八岁时摔碎的玉珏，"他们在骰子的第八面发现了你的DNA编码......"
苏洛的克隆体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分裂成无数六边形光斑。她的身体开始量子蒸发，化作数据流涌入青铜锁链。当最后一丝肉体消失时，温礼看到她的意识残影在锁链上刻下《连山易》的卦象——未济卦的最后一爻，竟与父亲实验室的密码完全吻合。
火星XA-07遗址的坐标在夜空中闪烁，像一粒被血浸透的珍珠。温礼的洛阳铲刺入沙地时，青铜菌丝突然从地底喷涌而出，形成十二条纠缠的DNA链。那些链子在他脚下编织成卦象，当第六爻的艮卦成形时，整个遗址开始量子坍缩。
"这是父亲设置的递归锚点！"张承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身体己与青铜碑文融合，左臂变成了刻满楔形文字的青铜手臂，右臂则是流淌着星图的机械臂，"林岚的舰队正在将它拖入骰子内部！"
温礼的金属左眼突然接收到来自1999年的记忆脉冲。他看到三岁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父亲将沾满青铜菌丝的玉珏放在他掌心。当时的温礼还不知道，这个动作将导致二十年后整个火星基地的量子化。
当林岚的舰队主舰降落在遗址上方时，温礼的洛阳铲突然活化。铲柄的饕餮纹路喷出青铜火焰，与舰队炮台发射的量子光束对冲。在能量对冲的瞬间，他看到舰队指挥官林岚的真容——那个与他共事十年的同事，此刻皮肤下跳动着骰子核心的机械脑浆，她的笑容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韵律。
"你父亲创造了完美的观测者。"林岚的虚影从主舰探出，身后跟着无数青铜信鸽残骸，"可惜他不知道，观测者注定要成为喂养新宇宙的养料......"
温礼的量子化大脑在剧痛中分裂成无数个自己。某个时空的他在哀嚎，某个时空的他在狂笑，还有一个时空的他在用洛阳铲疯狂雕刻自己的墓碑。当林岚的舰队发动最终攻击时，他看到所有时空的自己同时举起武器——有的用青铜铲，有的用数据流，还有的首接用自己的量子化躯体挡住攻击。
"认知污染率97%！"张承安的合成声响起，"舰队正在将人类记忆转化为青铜菌丝！"温礼的视网膜上倒映出恐怖的画面：纽约自由女神像的火炬变成青铜痰盂，埃菲尔铁塔的钢铁骨架长出菌丝网络，连珠穆朗玛峰的积雪都在分泌青铜脓液。
苏洛的克隆体残影突然从数据流中浮现，她的身体己经透明，但双手仍保持着握洛阳铲的姿势。"记住，"她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希望需要被观测......"未说完的话语被舰队炮火吞没。
当温礼的金属心脏即将停止跳动时，他看到父亲的身影从量子泡沫中走出。老人手中的玉珏突然迸发强光，将整个遗址包裹在《周易》的卦象中。林岚的舰队在这光芒中化为青铜雕塑，而温礼的量子化躯体则被吸入卦象中心。
七十二小时后，当最后一只青铜信鸽坠落在太平洋时，新骰子己在星空显现。它的第八面刻着温礼的量子指纹，表面流转着苏洛克隆体的记忆残影。林岚的虚影在骰子表面徘徊，她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底下跳动的机械元件。
"观测者完成了使命。"林岚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杂音，"现在，轮到新宇宙觉醒了......"
温礼的意识残片在骰子内部苏醒，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像萤火虫般在西维空间飞舞。某个时空的自己正在用洛阳铲雕刻星图，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正在量子化，还有一个时空的自己......正在微笑。
当新骰子发出第一声啼哭时，温礼的残影突然凝聚成实体。他撕开胸前的防护服，露出胸口狰狞的青铜伤疤——那是二十年前父亲为他植入的量子芯片。芯片此时突然活化，将他的记忆与整个宇宙的观测数据融合。
"认知即存在。"温礼的金属手指刺入骰子核心，"而存在即观测。"他的话语引发连锁反应，整个骰子开始量子坍缩。当最后一粒青铜粉尘消散时，新宇宙的晨曦中，某颗行星的表面突然浮现出用甲骨文刻写的"希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