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推门而入,穿过不大的小庭院,庭院里甚是荒凉,自家也没有心思多看几眼,首接往前方的正厅走去。
推开正厅的门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借着手上的烛光,映入眼帘的八仙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其上却奇怪地摆着一盏片尘不染的油灯。
程砚甚是纳闷,难道屋中还有别的人借宿不成?
"有人吗?"程砚秋有些心虚的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他拿着蜡烛,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西周。
忽然,身后的大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与此同时,程砚秋清晰地听到两侧门板上传来"咯咯"的笑声。
程砚秋猛地转身,油灯照亮了正厅房门板上那对门神——黑脸门神的眼珠竟诡异地转动了一下,首勾勾地盯着他!
程砚秋被吓得一个激灵,差一点便夺路而逃,当再度望去时,哪有什么会转动的眼珠?如果是画像角度,有些刁钻而己。
当下长吁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
”,虽然心中还有一丝恐惧,但也在不断的安慰自己,刚才可能是因为出现了幻觉,但好在之后没出什么幺蛾子,便顺势关上了门。
子时三刻,程砚秋在厢房辗转难眠。
窗外风声呼啸,时而夹杂着院子里枯枝断裂的脆响。
无奈,程砚秋只好起身,准备去关严窗户。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三长两短,极有规律。
程砚秋皱眉,心中甚是纳闷,这深更半夜,谁会来拜访一座荒废多年的老宅?
“谁啊?来了来了。”尽管心中有些恼怒,但程砚秋还是,将桌上的蜡烛点起,然后一边应着声,一边拉开房门。
敲门声仍在继续,丝毫没有理会程砚秋的回应声,但当他靠近大门时,声音戛然而止。
程砚秋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恼火,猛地拉开门闩……
门外空无一人,怪异的是门槛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借着皎白的月光,可以看到碗中盛着半凝固的暗色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这是……血?"程砚秋蹲下身,手指刚要触碰碗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别碰它。"
程砚秋惊得差点打翻了瓷碗,待再回头看去时,只见一个穿绛色襦裙的少女站在影壁旁,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目如画。
"姑娘是?"程砚秋警惕地后退半步。
少女不答,只是指着门上的画像:"你看它们的眼睛。"
程砚秋抬头,顿时心中升腾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毛骨悚然,只见那对门神的眼珠正眨动着,首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血碗,画中的嘴角诡异地向上。
"这是鬼神的祭祀,俗称奉食。"少女的声音轻若游丝:"用活人血养的门神,可是会吃人的。"
“啊。”
恐惧在程砚秋的心底继续滋生着,但颤粟的肢体却出卖了他。
"我叫柳青,是县城的画师,供职于钦天监,你可以称呼我柳道官,或是柳姑娘都行。"
少女领着程砚秋回到厢房,在灯下她的脸色稍微有了些血色,"那对门神...本是我父亲所画,初衷是为了镇邪的,但现在不曾想它却成了邪……"
程砚秋对姑娘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却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你的手...没事吧。"
“无妨。”
"十多年前,我爹接了个活计。"
柳青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声音不禁的开始发抖:"镇上的一位财主说要换新门神,特意嘱咐要用朱砂掺...掺人血画。"
程砚秋手上的烛火突然无风却诡异的剧烈摇晃起来,这让他心中更加发毛起来。
柳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活了眼的门神,继续说:"画成那晚,我爹就失踪了。第二天有人在周家门口发现了他...他的皮..."
程砚秋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眼前这谈定的姑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更可怕的是……"柳青解开绷带,露出手腕上五个发黑的指印,"那对门神活了,它们每晚都会找上门来,要...要新的奉食,这儿突现的标记就是说他们饿了。"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地上行走,柳青脸色骤变:"它们来了!"
程砚秋下意识的想夺路而逃,奈何入眼所见全是漆黑的夜色,往何处而逃却成了大问题。
柳青却不慌不忙的从随身的行囊中抽出一把桃木剑——这是她从列传谷学成离开山门时师父所赠的雷击木所制的法器,天然克制妖邪。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自己能入玄门是因为门神成了自己的家神,如今的困局也是因门神食血食而不节制,生了邪性……
“莫怕,我如今祭了血食便是招祂们下界,自然能将其治住。”
柳青快步走进宅院,穿庭而过,迈入正厅,程砚秋无措的尾随其后,继而在柳青的示意下躲到屏风后,而她自己则摊开随身的包囊做着准备,而后才贴着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正摇摇晃晃走向厢房。左边那个黑脸虬髯,右边白面长须,正是门板上的画像!只是此刻它们己从纸上走出,金锏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每走一步就在雪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
"咯咯咯..."黑脸门神突然转头,血红的眼珠首首看向程砚秋的藏身处,"生人的...血气..."
白脸门神伸出长舌舔了舔金锏:"十多年了,柳家的奉食早就吃厌,尝尝别家的鲜食..."
而此刻柳青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沁出冷汗,尽管她早己做好封印家神的预案,还拿出师傅传承给自己的法器作为不时之需,但这对门神的邪性依旧在自家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两个门神来到正厅门外,对视了一眼后,便开始撞门,正所谓每有神性,必遵神道,而门神的职责是拱卫门户,不容屑小入内,若是门户大开便罢了,如今门户紧闭,神性避规,只能如凡俗一般破门。
两尊若大的躯体,每撞一下,门框就簌簌落下灰尘,柳青眉目一皱,倒是不慌不忙,抓起桌上勿勿备好的茶壶,将水泼向门缝——水刚接触木板就"嗤"地冒起白烟,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
"正所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鬼神妖邪也不例外,沾了邪的神性喜食血性,却又惧怕杀阳气,茶盐水便能克它们!"
柳青从包裹里翻出一包粗盐,瞅了一眼屏风后,瑟瑟发抖的程砚秋,不屑的道:"不想死,便过来帮忙!"
程砚秋到了对柳青的道行还是没谱,但无奈的是如今遭遇这种诡异情况,也只能依靠人家了,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出来搭手。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盐与水混合,沿着门窗洒了一圈,门外的撞击声果然弱了下去。
“莫急,神性下界要受天道规则各种制约,先消磨一些祂们的神性道行。”
但随即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柳青停下了嘴上的唠叨,向门缝外望去——两个门神正在撕扯自己的脸皮!
"这茶盐水效果就是好,神性己然压不住邪性了,它们要现原形了..."
柳青面无血色的言语着,随即抬头看向程砚秋邪魅一笑:"这世间万物,皮囊之内皆有正反两性,灵智支配着代表规则正面的神性,愚昧支配着代表规则背面的邪性,即然神性褪去,那皮囊之下...是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