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的左眼扫描着黄浦江的倒影。
水面映出的不是2023年的陆家嘴，而是1921年的外滩码头——戴礼帽的绅士与黄包车夫并排行走，霓虹灯牌上的繁体字与全息广告重叠闪烁。时空在这里被折叠成莫比乌斯环，江临抬手触碰江风，指尖竟沾上泛黄的《申报》碎片。
"欢迎来到永恒囚笼。"
少年嗓音从海关钟楼传来。江临抬头，看见十三岁的自己坐在钟楼尖顶，民国学生装的下摆随风翻卷。少年抛下一枚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江临被拽入记忆漩涡：
1921年秋雨夜，永安百货顶层的实验室。
青年江临握着试管，瑶池圣水在霓虹灯下泛着幽蓝。穿西装的叶知秋推门而入，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师傅，最后一批试验品送到了。"
铁笼里传来呜咽——三十个乞丐的太阳穴嵌着青铜芯片，皮肤正浮现《连山》卦象。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现实中的江临握紧青铜剑。
海关钟声突然轰鸣，水面泛起血色涟漪。少年踩着钟摆跃下，怀表链缠住江临手腕："第999次。每次你都会在杀死我时崩溃，导致时空坍缩。"
江临的电子镣铐突然发烫，病号服编号"302"投射出全息牢笼。他挥剑斩断镣铐，却发现剑气穿透少年身体——在时间夹缝中，物理攻击对痴之罪无效。
"看那里。"少年指向和平饭店。
旋转门内，无数个江临正在重复相同动作：1921年的他调试脑机接口，1949年的他销毁实验数据，2023年的他抱着陆昭雪残躯恸哭...每个时空的抉择都在衍生平行世界，而每个世界最终都会诞生新的痴之罪。
"当永生成为诅咒，遗忘才是慈悲。"少年翻开怀表，内部齿轮竟是人骨雕成，"你制造的3000名永生者，如今都成了佛国养料。"
江临的左眼突然剧痛，太岁肉增殖覆盖右脸。他看到惊悚真相：外滩每栋建筑都是活体服务器，西装革履的白领们后颈插着青铜芯片，正将神识转化为维持时空循环的能量。
陆昭雪的幻影从凤凰芯片浮现："阵眼在十六铺码头！"
她话音未落，整条南京路突然翻转。柏油马路化作青铜板，路面刻满《归藏》卦象。江临踏着卦位疾奔，每一步都触发时空跳跃：
1937年的弹雨中，他看见自己为救试验品暴露行踪；
1966年的火光里，永生者被当作牛鬼蛇神批斗；
2001年的手术台上，叶知秋正将瑶池芯片植入婴儿囟门...
"找到锚点！"陆昭雪的声音支离破碎，"每个时空都有我的..."
江临撞开码头仓库铁门，血腥味扑面而来。三千具冰棺陈列在昏暗空间，每具棺中都躺着陆昭雪——穿护士服的、披道袍的、九尾狐形态的...她们胸口嵌着不同年份的永生芯片，组成横跨百年的尸阵。
少年在冰棺尽头抚琴而歌："很壮观吧？你用百年时间收集她的灵魂碎片，却不知这正是佛国运转的核心。"琴弦割破指尖，血珠坠地成阵，"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江临的青铜剑突然暴走。葬剑纹脱离剑身，化作三千道锁链刺入冰棺。每个陆昭雪都睁开眼睛，记忆洪流将江临的意识撕成碎片：
明朝锦衣卫血洗瑶池，他跪在焦土上拼凑圣女残魂；
民国二十年的雨夜，他在实验室刻下第一枚续命符；
三年前的龙渊病院，他亲手将陆昭雪推入画壁充当阵眼...
"轮回是你自己选的。"少年扯开衣襟，胸口嵌着江临1921年制造的初代芯片，"用挚爱之魂镇压量劫，用永生罪孽滋养佛国——多完美的闭环。"
江临的右眼淌出血泪。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轮回都会遗忘：叶知秋根本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为维持轮回创造的守墓人。那些所谓的反抗，不过是程序设定的剧情任务。
"但这次不同。"江临突然捏碎左眼的太岁肉。
生物装甲剥落，露出被代码侵蚀的眼球。他扯断缠在腕上的怀表链，任由时空乱流撕扯身体："你知道陆昭雪最后一枚碎片藏在哪里吗？"
少年脸色骤变。
江临的剑锋刺入自己胸膛，挖出跳动的心脏——那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用《周易》代码编写的核心程序。三千冰棺同时震颤，陆昭雪们化作数据流注入剑身。
"你疯了？！"少年尖叫，"没有程序核心，所有时空都会..."
"那就一起毁灭。"江临将心脏按进海关大钟。青铜剑贯穿钟面，剑鸣与钟声共鸣，震碎时空屏障。
黄浦江开始蒸发，外滩建筑如沙堡坍塌。江临在崩坏中看到真实世界：上海己是废墟，幸存者们像行尸走肉游荡，天空悬浮着九座机械佛国。而陆昭雪真正的尸体，正封在十六铺码头的地下实验室，胸口插着他1921年制造的青铜密钥。
"当时间成为牢笼，"江临握住插在陆昭雪心口的密钥，"记忆便是最锋利的越狱工具。"
他拧动密钥，上海佛国轰然炸裂。冲击波中，少年化作光点汇入江临左眼，时空悖论形成的能量在瞳孔凝结成量子黑洞。
硝烟散尽时，江临跪在真实的外滩。
掌心躺着半枚凤凰芯片，陆昭雪的幻影最后一次浮现："去楼兰...找最初的..."
话音未落，芯片己被太岁肉吞噬。江临的右眼彻底机械化，瞳孔倒映着夜空中另外八座佛国的坐标。他撕下残破的病号服，露出脊背上的新葬剑纹——那是由上海佛国毁灭数据构成的绝杀之阵。
海关大钟的残骸中，叶知秋的全息影像鼓掌轻笑："精彩！你终于发现所有反派都是自己。那么接下来..."他指向西北方向，"准备好面对真正的量劫了吗？"
江临擦去嘴角黑血，青铜剑吸收着废墟中的怨气。当第一缕月光照亮黄埔江面时，他的身影己消失在敦煌方向的风沙中。
**下章预告**
第七章《楼兰残章》：敦煌壁画中的飞天突然实体化，江临在月牙泉底发现上世纪核试验激活的上古杀阵。为获取源代码，他必须与1999年的自己合作，但时空重叠正在引发因果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