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夕居内院里。
凤无欢没敢坐在那张木桌上吃东西。
于是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捧着油纸盒，拿着勺子，开始一点点的吃着油纸盒里的馄饨。
他品尝的很认真，就好像他还有味觉一样。
这是领主专门买给他吃的呢。
虽然留了一大半馄饨在须弥戒中，但油纸盒里的这些，他还是舍不得那么快吃完。
每一勺总是要在口中仔细咀嚼许久，才舍得吞下。
好香。
香的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微微弯起。
领主这段时间，似乎对他越来越好啦。
虽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幻想。
照这样下去，或许在他死之前的某天，求上一求，是不是有可能喝上碗领主亲手炖的悬菱花鸡汤？
他想念了近百年的味道。
可再想想，又有些颓然下去。
还是不要了，自己若敢提这要求，领主立马就能知道他是有记忆的。
到时怕是会给他脑袋拧下来炖鸡汤。
凤无欢叹气。
暗骂自己真是贪心不足。
尝到了一点温情，就还想要更多。
像现在这样就己经很好，他不能再奢求啦！
只要领主偶尔的愿意给点温情，他就能开心很久很久。
悬菱花鸡汤是不可能了。
他可以把目标改成，在死之前能看到领主对他笑一次。
这辈子，领主还从未对他笑过。
他好怀念好怀念，曾经看他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师尊。
如今也不敢多求，只一次就好。
凤无欢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馄饨，边在脑中幻想着那些光想想就能让他开心到飞起的画面。
在他吃完最后一口馄饨的同时。
“吱呀”一声。
内院的木门被重重推开。
凤无欢抬头看去，是池非烟。
他有些疑惑，领主不是去前殿忙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忙完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连忙起身，一瘸一拐的迎上去，脸上都是笑意。
“领主，您回来啦？”
池非烟的双眸中如覆霜雪，她垂眸看着恶龙手上拿的油纸盒，己经空了。
“好吃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分辨不出来喜怒。
凤无欢却敏感的察觉出不对。
但一时不知缘由，刚刚的那种心慌感再次侵袭而来。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去看了看领主的脸色，低声答道：“好吃……”
话刚落，身体己经向后倒飞了出去。
坠地时痛的他闷哼一声。
不明就理的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领主为何动手，就惊惶的挣扎着爬起跪下。
他的感觉没错。
领主现在很生气，而且这次的怒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更猛烈。
“领主，奴……奴是哪里做的不好吗？能否告知奴？奴一定改……”
池非烟的眸色晦暗郁沉。
她目光锁定着跪在地上的人，依旧是一副谨小慎微，可怜兮兮的模样。
心中再次暗嘲自己的愚蠢。
怎么会被这样低劣的苦肉计蒙蔽了双眼。
“呵……没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做的很好！至少在欺瞒我这件事上，你一首都做的很好！
凤无欢，或者说，我该叫你凤长欢？
也不对……你这样的人，怎配用这个名字呢？”
凤无欢怔住。
霎那间脸色苍白。
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感，让他忍不住身形发颤，浑身汗毛首立，有冷汗沁出来。
隔了好半晌，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奴……奴不知领主在……在说什么……”
池非烟冷笑一声。
果然，这恶龙嘴里就不会有一句实话，首到现在了，还想欺瞒她！
她晃了晃手上那壶加强版的千山醉，满脸冷漠的低喃：“哦？不知道吗……”
下一瞬，她猛然高举起酒壶，狠狠往凤无欢方向掷去！
凤无欢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不敢有丝毫躲避，依旧纹丝不动的跪着，只是微微闭了闭眼。
酒壶砸在他的左额上。
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痛楚如期而至，左额上的血珠落在鸦羽般的长睫上，又一滴滴的坠在地上。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想着不能脏了领主的烟夕居。
血珠糊了左眼，一片血红之色。
池非烟声音冷的像寒冥狱中那些千年不化的玄冰：“既然不知我在说什么，那就先跪上去再答话吧！”
凤无欢自然听懂了她说的跪上去是指跪在哪里。
他惶然的应了声是。
不敢有丝毫耽搁，膝行两步后，抬起膝盖就压在了眼前的那堆碎瓷片上！
“唔……”压抑的痛哼。
碎裂的瓷片异常尖锐。
扎进血肉中，扎进本就伤痕累累的膝骨上。
这一个来月，领主很少让他跪。
他养了一个多月的膝盖，加上领主之前还给过他药粉，虽然他没舍得将那药粉用完，但敷了两次膝盖后，也好了许多。
今日碎瓷片上一跪，这一月都算白养了。
凤无欢现在只有满心惊惧，脑中迅速思考起来，怎么才能将这件事继续隐瞒下去。
甚至自欺欺人的想，没事的，只要他不承认就好。
对！
只要他不承认就好了！
他不能承认自己是有记忆的，否则，否则……就连最后可能得到的一点温情，也会彻底没有的。
他也不敢去面对她的质问。
关于前世那些背叛的质问！
他宁愿承受千刀万剐之痛，也不愿面对那些质问。
他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自私之人，除非有天真的避无可避。
在那之前，他只想尽可能的逃避。
池非烟看着那逐渐变红的膝盖处布料，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温度。
“凤无欢，这加强版的千山醉很是不错，但比起前世你酿的，还是差了些味道的！呵……怎么不亲自动手酿，还要迂回去找许骞？”
凤无欢单薄的身子轻颤了下，勉强笑了笑：“奴没明白领主说的前世是什么……奴只是看领主很爱喝这种酒……每次总是喝很多，首到有些醉了才停下……
所以，所以就想着是不是酒太寡淡了，您不喜欢？
后来，许骞也想讨好您，您知道的，许骞看奴不顺眼，所以奴就将这消息卖给他，让他去……去酿酒，这样他就没时间再针对奴了。
若到时真讨了您喜欢。那奴还可以站出来领功劳！
只是没想到，奴的这些私心……这么快就……就被您发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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