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机场的玻璃穹顶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碎片，李沐琴站在接机口，高跟鞋一下又一下轻叩着地面，手机在掌心被攥出了细密的汗渍。
她看着玻璃穹顶外的天空，云层厚重得像是要压下来，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重。
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不断跳动，每一次刷新都让她的心跳漏半拍。
周围嘈杂的人声、行李箱滚轮的声响、广播里的提示音，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回想起离开家时和父母的争吵，那时她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压抑的家，就能拥有自由。
可现在，母亲的突然到来，又将她拉回了那个熟悉的旋涡。
远处人群如潮水般涌出，她踮起脚尖，目光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间穿梭，终于在人群尽头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明芸柔身着黑色真丝套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摩擦出规律的声响。
她步伐从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可眼底翻涌的暗潮却如暴风雨前的乌云。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准计算过的，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威严，这种威严从小就压得李沐琴喘不过气。
李沐琴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容迎上前去，“妈，您一路辛苦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芸柔抬手整理了下耳畔的珍珠耳钉，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女儿泛红的耳尖，“不辛苦。”她的声音轻柔得像裹着蜜糖的绸缎，却让李沐琴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在唐城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沁宣她们都很照顾我。”李沐琴垂眸，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生怕母亲从自己躲闪的眼神里看出端倪。
她想起这段日子里和凌沁宣她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还有顾时言带给他的幸福快乐的别样体验，内心深处闪过了一丝坚决。
她余光瞥见明芸柔指尖轻轻着行李箱拉杆，这个细微的动作是母亲情绪紧绷时的习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知道，母亲这次来，绝对不是简单的看望。
“那就好。”明芸柔点点头，伸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李沐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这个动作让明芸柔的手僵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不用送我去沁宣那儿，我己经在云顶酒店订了套房。”
李沐琴握着车钥匙的手微微发颤，硬着头皮问道：“妈，您怎么突然想来唐城了？”
“我的宝贝女儿能来散心，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来看看？”明芸柔轻笑一声，打开遮阳伞遮住刺眼的阳光，语调依旧温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把遮阳伞像是一道屏障，隔开了母女之间仅存的一丝温情。
李沐琴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发涩，“妈，您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要不还是去沁宣那儿住吧，大家也热闹。”她多么希望母亲能拒绝这个提议，这样她还能多拖延一些时间，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明芸柔眼神一凛，“不用，酒店住着更方便。我这次来，有些事想和你好好聊聊。”
李沐琴的心猛地一紧，脸上却还强装镇定，“聊什么呀，我在这儿真的挺好的。”
明芸柔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沐琴，别在妈妈面前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也不逼你现在说。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遇到什么，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这句话听起来如此温暖，可李沐琴知道，这个家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束缚。
李沐琴眼眶一热，鼻尖泛起酸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几乎要倾泻而出，但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明芸柔叹了口气，“走吧，先陪我去酒店放行李，咱们慢慢说。”
李沐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和明芸柔一起朝着停车场走去，高跟鞋与地面的碰撞声，仿佛敲在她忐忑不安的心上。
李沐琴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明芸柔端庄的侧影，她正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夫人的优雅。
车内空调的风轻轻拂过，李沐琴却觉得闷热得透不过气，导航播报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偷偷观察着后视镜里的母亲，发现母亲虽然妆容精致，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她的疲惫，这让李沐琴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可很快又被对自由的渴望所取代。
云顶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外，唐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这座城市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她也渴望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水晶吊灯将明芸柔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李沐琴笼罩。
李沐琴刚起身准备告辞，就听见身后传来明芸柔清冷的声音：“坐下，妈给你说个事。”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李沐琴机械地转身，小心翼翼地坐在明芸柔对面，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妈，什么事儿啊！”
明芸柔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文件夹，推到女儿面前，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你也二十一了，不小了，我们李家也早就说过要招上门女婿。”
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般穿透李沐琴的伪装，“我和你爸商量，选了几个优秀的青年才俊，你可以先看看，如果有顺眼的，就把事情先定下来，还可以让他跟你一起去老鹰国深造，这样你去老鹰国，也有人照顾，还能培养一下感情，回来就首接结婚！”
李沐琴盯着文件夹上烫金的家族徽章，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明芸柔：“妈，我不要，我现在挺好的！”
她想起自己在工作室里和伙伴们一起熬夜设计作品的场景，那些充满创意和激情的时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什么挺好的？”明芸柔猛地合上文件夹，震得茶几上的水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李沐琴，你可别忘了，你是李家的女儿，李家培养了你，你就得为家族做贡献！”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脸上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对女儿不听话的愤怒。
“家族贡献我会做，但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李沐琴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如火山般即将喷发。
她想起从小到大，自己的一切都被家族安排得妥妥当当，连交朋友都要经过父母的筛选，现在连婚姻也要控，这让她无法忍受。
明芸柔冷笑一声，身体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我没说你不能做主啊，我说了我们李家只招上门女婿，并且这个人你可以自己选，这还不是你做主？”
“我自己选？我自己做主？”李沐琴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苦涩与嘲讽，“的确是，只是这些人选都是你们挑剩下的，这叫自己选？自己做主！”
她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些被家族安排婚姻的同龄人，他们表面风光，可私下里却充满了无奈和痛苦，她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李沐琴，你别太过分了！”明芸柔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出现裂痕，“这些人都是我和你爸，还有李家族老千挑万选的，你爷爷都己经点头了，你还有什么好挑的！”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说了，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不用你们费心！”李沐琴猛地站起身，眼眶通红，与母亲对视的目光里满是倔强。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退缩了，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抗争。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落地窗外的风声呼啸。
李沐琴和明芸柔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明芸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李沐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死神的鼓点。
她伸手捏住女儿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怎么？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
李沐琴别过头，挣脱母亲的手，“我只是想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呵呵？负责？你打算怎么负责！”明芸柔轻哼了一声道。
李沐琴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我想先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婚姻的事以后再说。我会努力为家族争光，不一定要通过婚姻这道关系。”
明芸柔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一声，“事业？你能做出什么名堂？你以为离开家族的支持，你能在社会上立足？别天真了！还有你是李家这一代唯一的嫡系，为了家族你责无旁贷，我们没让你去联姻，去牺牲你的婚姻就够对得起你了。给你找老公也说了可以找你喜欢的，但我们李家只接受上门女婿，这还不能让你满意？”
李沐琴涨红了脸，声音颤抖却坚定：“妈，我知道家族责任重大，但我不想用婚姻来交换所谓的安稳。我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我相信不靠联姻，我也能为李家带来荣耀。至于上门女婿，这不是我现在考虑的事。”
明芸柔脸色愈发阴沉，她快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繁华都市，冷冷道：“李沐琴，你太幼稚。你以为你能独自闯出一片天？没有家族资源，你什么都不是。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指望家族再帮你。”
李沐琴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眼神依旧倔强：“我不怕，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算没有家族帮助，我也会努力证明自己。”
明芸柔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她深深看了一眼李沐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她突然轻笑一声，坐回沙发，端起桌上的红酒轻抿一口，“说吧，他是谁？”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李沐琴眼前发黑。
她踉跄后退半步，撞翻了一旁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仿佛预示着某些东西的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