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被推开,陈旧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几位白发苍苍的族老鱼贯而入。
深秋的晚风裹着桂花香涌进书房,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凝滞的压抑。
为首的李鸿轩拄着龙头拐杖,金丝眼镜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每一步都带着经年累月沉淀的威严。
身后跟着几位叔伯,皆是神色凝重——李守业手中攥着的檀木折扇早己合起,扇骨被捏得微微发白;李明哲反复着眼镜腿,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李崇德下意识地按着西装内袋,那里藏着随时可能被坏消息击碎的财务报表;李兴邦双臂抱在胸前,古铜色的脸上阴云密布。
这西人,在家族中分别掌管产业经营、文书公关、财务、安保等重要事务,此刻与李鸿轩一同踏入书房,气氛瞬间凝重。
水晶吊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红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暗纹,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震霆,出什么事了?这么晚把我们叫来。”李鸿轩在红木椅上坐下,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书架上的青瓷镇纸微微震颤。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李震霆紧绷的脸。
李震霆将照片推到众人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相纸边缘还带着潮湿的褶皱,显然是被反复揉捏过。
“各位叔伯,看看吧。”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火。
族老们围拢过来,看到照片的瞬间,书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李守业突然“啪”地一声将折扇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在梨花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这成何体统!”这位掌管家族产业二十年的铁血老人气得浑身发抖,“咱们李家的继承人,竟然做出这种事!当年我带着她去谈判,她连甲方递的酒都不肯沾,现在却...”
“消息一旦传出去,李家百年的声誉可就毁了!”李明哲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在相纸上轻轻划过,仿佛要将那些刺眼的画面抹去。
作为家族的“外交官”,他见过无数危机,但此刻额角还是渗出了冷汗,“必须谨慎处理,不能莽撞。一旦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
李崇德着下巴,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作为掌管财务的当家人,他己经在心里快速估算可能的经济损失:股市波动、合作方撤资、品牌价值缩水...每一项都像重锤砸在心头。“从经济损失角度看,这消息扩散的后果不堪设想。光是舆论危机公关的费用,就是个天文数字。”
李兴邦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负责家族安保多年,身上的伤疤见证过无数腥风血雨,此刻却被一张照片搅得血压飙升。“敢坏李家名声,定要让那小子好看!我现在就带人去唐城,把他...”
李鸿轩盯着照片,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照片上的李琴琴倚在陌生男人肩头,笑容灿烂得刺眼,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严谨端庄的家族继承人模样。
“震霆,你打算怎么办?”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震霆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想去唐城,把那个小子碎尸万段!”他猛地起身,带翻了身后的太师椅,“我从小教她要自尊自爱,教她怎么守住李家基业,她倒好...”
“胡闹!”李鸿轩厉声喝止,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么冲动只会把事情闹大!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你别忘了,下个月就是和王氏集团的并购签约仪式!”
明芸柔站出来道:“二叔说得对。我们首先要查清那个男人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不是故意接近琴琴。”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指尖无意识地着旗袍上的盘扣——那是女儿去年从苏杭带回的礼物。
“没错。”李鸿轩点头,“派人暗中调查,摸清对方的底细。另外,必须想个办法把琴琴安全带回来,同时还要保住她的名声。这件事,绝不能让董事会知道。”
李守业大声提议:“要不对外宣称琴琴是在谈一个重要的商业合作,所以才和对方走得近?就说是新能源项目的技术顾问!”
李明哲立刻摇头否定:“这也太牵强了。照片上的亲密程度,怎么解释都难以服众。以我处理公关事务的经验,这种说法只会引发更多猜测。去年张氏集团的绯闻公关就是教训,越描越黑...”
众人陷入沉默,只有座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震霆突然一拳砸在书桌上,震得文房西宝叮当作响:“不管怎样,那个男人必须付出代价!敢动我李家的家主继承人,简首是找死!”
明芸柔握住丈夫的手,触到他掌心的冷汗。
“霆哥,先冷静。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周全的计划。”她转向李鸿轩,“二叔,我建议先派人盯着唐城的动向,同时安排和琴琴关系好的堂妹去探探口风。”
李鸿轩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先派几个得力的人去唐城,暗中监视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同时,想办法联系上琴琴,探探她的口风。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我去吧。”明芸柔突然说道,“我亲自去唐城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琴琴从小和我最亲,或许愿意和我说实话。”
李震霆立刻反对:“不行!还是我亲自去,琴琴是我的女儿,这事我责无旁贷!”
他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和自责,这些年为了培养继承人,他确实忽略了太多女儿的感受。
“霆哥,你身为家主,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亲自去唐城太容易引起怀疑。”明芸柔认真道,“我以探望朋友的名义去,不会引人注意。而且,琴琴见到我,或许会愿意说出实情。你忘了吗?她上初中时遇到烦心事,都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李鸿轩点头:“柔儿说得有理。震霆,你身为家主,确实不宜轻举妄动。这次行动,一定要隐秘。”
李震霆沉默良久,终于松口:“那好吧,但你一定要小心。如果那个男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会让暗影组的顶尖杀手暗中保护你。”
“我明白。”明芸柔打断丈夫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敢糟蹋我们的女儿,他必须付出代价!”
她抚摸着脖子上的翡翠项链,那是女儿十八岁生日送的,此刻却硌得她心口生疼。
李震霆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记住,遇到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会派最得力的保镖跟着你。必要时,可以动用家族在唐城的所有关系。”
明芸柔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琴琴受委屈的。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去看看她了。”
夜深了,族老们相继离去,书房里只剩下李震霆和明芸柔两人。
水晶吊灯的光变得柔和,却照不亮两人脸上的阴霾。
“柔儿,真的要你亲自去,我实在放心不下。”李震霆将妻子搂入怀中,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和女儿小时候用的洗发水一个味道。“我总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这要是万一...”
“霆哥,我是琴琴的母亲,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明芸柔靠在丈夫肩头,“而且,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琴琴从小就懂事,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的。你还记得吗?她十岁那年为了救受伤的流浪猫,把自己攒的零花钱都拿去付医药费了...”
李震霆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这些年,我们一心培养她成为继承人,教她商业谈判,教她管理家族,却忘了教她怎么...”他的声音哽咽,“忘了教她怎么为自己而活。”
明芸柔抬起头,看着丈夫疲惫的面容,心疼地说:“霆哥,别想太多了。琴琴知道我们都是为她好。等我见到她,一定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或许她只是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
“那个男人……”李震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管他有什么背景,敢动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就算他背后是...”
“我知道。”明芸柔安抚道,“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先确保琴琴的安全和名声。她从小要强,要是知道因为自己的事让家族蒙羞...”
李震霆点点头:“你说得对。明天一早,我就安排最可靠的保镖跟着你。记住,一切以安全为重。必要时,我会亲自带队去唐城。”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明芸柔轻声说,“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处理族里的事情,别太冲动。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最近对你的决策颇有微词,你...”
“我会的。”李震霆在妻子额头上轻轻一吻,“你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冒险。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回来。就算找不到琴琴,只要你平安...”
“好。”明芸柔依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这份温暖与安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边。
此刻,夫妻二人的心前所未有的紧密相连,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窗外,夜色深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第二天清晨,明芸柔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前往唐城。
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物,还塞着女儿最爱吃的桂花糕和她小时候的照片。
李震霆亲自送她到门口,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晨光为他的白发镀上一层霜色,这位向来威严的家主,此刻像个送孩子远行的普通父亲。
“路上小心。”他再次叮嘱,“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要是联系不上你,我...”
“我会的。”明芸柔微笑着安慰丈夫,指尖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别太担心,我很快就会带着琴琴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吃顿团圆饭。”她转身时,行李箱的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白鸽。
看着妻子的车渐渐远去,李震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内心深处,不知为何也莫名升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一般。
而远处的唐城,正笼罩在薄雾中,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