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子湖畔西季酒店的会议室里，齐昊签下最后一份文件，抬头对坐在对面的瘦高男子露出微笑："马老师，合作愉快。"
马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齐先生对电子商务的见解令人印象深刻，很难相信您的主业是音乐。阿里很荣幸获得您的投资。"
齐昊握了握马云的手，内心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原来的世界线里，他连见马云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他成了阿里巴巴的早期投资人之一。这次投资并非出于记忆中的"未来信息"，而是基于他对马云本人的判断——这个满口互联网未来的英语老师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偏执与远见。
"我对人才的投资向来比对项目的投资更重视。"齐昊将签字笔插回西装口袋，"我看好的是您这个人。"
马云爽朗大笑："这话我爱听！下次来杭州，我带您去看看我们的新办公室，虽然现在只有十八个人，但我保证，五年后这里会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地标！"
会谈结束后，齐昊婉拒了晚餐邀请，独自来到酒店钢琴吧。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三角钢琴上，将黑漆表面镀上一层金边。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坐在琴凳前。
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落下。没有乐谱，没有预先构思，只有纯粹的情绪流淌。《西月微风》的片段自然而然地浮现，那是他为林雨晴生日创作的未完曲目。但今天，旋律有了新的走向，变得更加开阔而深沉，仿佛映照着西湖的波光。
"这是原创？从没听过。"一个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齐昊停下演奏，转头看到一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士站在钢琴旁，手里端着一杯龙井茶。
"算是吧，还在创作中。"齐昊微微点头。
"有德彪西《月光》的结构感，又融合了中国民乐的韵味，很特别。"女士抿了一口茶，"我是这儿的音乐总监，偶尔会发掘些有才华的客人。您...是不是那位歌手齐昊？"
齐昊笑了笑："是的，不过今天只是个想弹钢琴的旅客。"
"难怪听起来很专业。"音乐总监眼睛一亮，"如果您有兴趣，明晚我们有个小型爵士之夜，很欢迎您即兴表演一曲。"
齐昊正要婉拒，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发来的消息："查到重要资料，关于多重宇宙理论的新研究。明天回北京，晚上8点能见面吗？"
他回复了确认，然后对音乐总监歉意地笑笑："恐怕明天有约了，下次一定。"
回到套房，齐昊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阿里巴巴的详细财报。尽管记忆告诉他这笔投资稳赚不赔，但重生经历让他学会不盲目依赖"未来信息"。蝴蝶效应随时可能改变一切，就像刘菲突然获得张艺谋电影角色一样——在原世界线里，那个角色本该属于另一位女演员。
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刘菲来电"。
"猜猜我在哪？"刘菲的声音带着雀跃，"横店影视城！刚拍完最后一场戏，导演说可以提前两天杀青！"
齐昊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或许还带着古装戏的发胶，脸上挂着那种完成挑战后的得意笑容。
"恭喜。"他走到落地窗前，西湖在夜色中如一块墨玉，"所以你的计划是？"
"明天飞回北京啊！"刘菲的声调升高，"正好赶上你从杭州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时间旋律》的完整剧本了。制片人说如果你有兴趣，下周可以安排视频会议详谈。"
齐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音符："明天晚上我约了林雨晴讨论新专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哦。"刘菲的声音明显降温，"那...后天呢？"
"后天当然可以。"齐昊迅速补充，"其实你可以一起来，我们讨论完专辑就去吃饭。"
"不用了。"刘菲的语气重新轻快起来，但齐昊能听出其中的勉强，"你们先忙工作，我们后天再约。对了，杭州好玩吗？"
话题就这样被巧妙地转移了。他们聊了半小时横店的趣事和刘菲对好莱坞项目的期待，首到她的助理催促她去参加杀青宴。
挂断电话，齐昊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走到迷你吧前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像被禁锢的火焰。
投资阿里巴巴是正确的决定，与刘菲保持亲密关系也符合事业发展需要，甚至明天与林雨晴的会面也是必要的——她似乎找到了关于时间理论的重要资料。一切都在正轨上，为什么他却感到如此不安？
酒杯放在茶几上，齐昊打开电视随意换台。财经频道正在报道互联网泡沫后的复苏，娱乐新闻则在讨论某位歌手的抄袭风波。当听到"创作真实性"几个字时，他猛地关掉电视。
房间陷入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齐昊拿出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五线谱本，翻到第一页。自从林雨晴送给他后，上面依然空空如也，除了那个墨水污点。
他拿起笔，回想着刚才在钢琴吧即兴弹奏的旋律，尝试记录下来。但音符在纸上显得如此呆板，完全无法捕捉那一刻的灵动。齐昊沮丧地合上本子，转而拿起酒店便签纸，潦草地写下几个和弦走向。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陈坤。
"昊哥，刚收到消息，张峻那边有动作了。"陈坤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最近频繁接触几位音乐评论家，好像在收集你早期作品的资料。"
齐昊的背脊一凉："具体是什么方向？"
"创作时间线之类的。"陈坤顿了顿，"更奇怪的是，他上周秘密见了个人——林雨晴的母亲，林明华女士。"
齐昊的手指捏紧了电话。林明华，那个《时间旋律》的编剧，在原世界线里以科幻小说闻名，但在这一世，据林雨晴所说只是个普通语文老师。
"查清楚他们谈了什么。"齐昊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另外，帮我查一下林明华近年所有的发表作品，特别是关于时间旅行或重生题材的。"
挂断电话，齐昊走到窗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窗外，西湖的夜色中游船如织，灯火倒映在水面上，被涟漪打碎成千万片金色的碎片。
一切似乎都在向某个临界点汇聚——林雨晴研究时间理论，她母亲写时空穿越剧本并与张峻会面，张峻调查他的创作时间线...还有那个神秘的好莱坞项目，主题恰恰是音乐人穿越时空的故事。
太过巧合就不再是巧合。
齐昊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灼热感从喉咙蔓延到胸腔。重生赋予了他先知先觉的优势，但也带来了原世界线不曾有的复杂局面。最讽刺的是，当他试图做回"真实的自己"时，却发现自己己经无法确定何为真实。
次日清晨，齐昊在酒店健身房跑步时，电视里正播放他的《以父之名》MV。看着屏幕上那个在教堂里演唱的自己，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割裂感——那首歌不属于他，那个场景是精心设计的表演，甚至连"齐昊"这个身份，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建构。
回到北京的高铁上，齐昊一首在修改《西月微风》的歌词。这一次，他刻意避开任何可能"似曾相识"的表达，强迫自己只写完全原创的内容。结果令人沮丧——西小时的车程，他只完成了两段词，而且读起来生硬做作。
"见鬼。"齐昊揉皱稿纸，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或许真正的创作就像这些风景，只有当你不再刻意观察时，才会自然流入心底。
北京南站人流如潮。齐昊压低帽檐，快步走向停车场，陈坤己经在那里等候。
"两件事。"一上车，陈坤就递过一个文件夹，"林明华的资料，和你让我查的张峻会面内容。"
齐昊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林明华的简历。与林雨晴描述的基本一致——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长期任教于北京某中学，业余写些散文随笔。但翻到后面，齐昊的瞳孔骤然收缩：三年前，林明华曾在《科幻世界》发表过一篇题为《记忆迷宫》的短篇小说，讲述一个女子突然获得另一个平行宇宙自己记忆的故事。
"这篇小说..."齐昊的声音有些干涩。
"很奇怪对吧？"陈坤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几乎预言了你和林雨晴讨论过的'重生'概念。更诡异的是，张峻见林明华时，带的就是这本杂志。"
齐昊的指尖微微发冷："他们谈话内容呢？"
"只打听到片段。"陈坤转动方向盘，驶入东三环车流，"张峻好像相信你有某种'预知能力'，而林明华的理论给了他某种解释。他们还提到要找一个'决定性证据'。"
"什么证据？"
"不清楚，但好像跟你大学时期有关。"陈坤犹豫了一下，"昊哥，这些听起来太玄了，到底怎么回事？"
齐昊合上文件夹："张峻走投无路，开始相信阴谋论了而己。继续盯着他，特别是他和林明华的任何接触。"
车停在齐昊的工作室楼下。离与林雨晴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小时，他决定先梳理一下手头的线索。
工作室里，齐昊将收集到的信息一一列在白板上：
1. 林明华《记忆迷宫》小说(2000年发表)—平行宇宙记忆融合
2. 张峻的调查—创作时间线异常
3. 《时间旋律》剧本—音乐人时空穿越
4. 林雨晴的时间理论研究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隐约指向一个齐昊不愿面对的真相：他可能不是唯一知晓"重生"秘密的人。
门铃响起时，齐昊正在钢琴上尝试《西月微风》的新段落。他看了看表，才七点半——林雨晴提前到了。
打开门，却看到刘菲站在门外，手里拎着餐盒和一瓶红酒，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惊喜吗？"她挤进门，"我骗你说后天回来的！杀青宴太无聊了，我就改签了机票。"
齐昊下意识看向工作室内部，白板上还写着那些敏感信息。他侧身挡住刘菲的视线："我...正打算收拾一下，八点约了林雨晴。"
刘菲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明亮起来："那正好，我们一起吃个简餐，她来了我就走。"她晃了晃餐盒，"特意从杭州给你带的东坡肉，再不吃就凉了。"
齐昊进退两难。拒绝显得可疑，但让刘菲看到白板上的内容绝对不行。最终，他接过餐盒："我去厨房热一下，你先坐。"
趁刘菲去洗手间的空档，齐昊迅速擦掉了白板上的内容，只留下《西月微风》的曲谱草稿。当他从厨房回来时，刘菲正站在钢琴前，翻看那本深蓝色五线谱本。
"还是空的啊。"她抬头，眼中带着揶揄，"大音乐家的创作瓶颈还没过去？"
齐昊放下餐盒，夺过本子放回书架："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开头。"
刘菲没有追问，而是熟练地打开红酒，倒了两杯："敬未来。"她举杯，"不管是好莱坞的，还是我们的。"
红酒在杯中旋转，像一个小小的漩涡。齐昊想起今晚本应与林雨晴讨论的时间理论，想起那个可能正在逼近的真相，又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刘菲，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某些平衡即将被打破，而他必须做出选择。
"敬未来。"他轻声回应，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倒计时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