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六月六(2)

许婉容因为住得近,平常有事没事就回趟娘家的,她回娘家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在娘家也拥有超绝松弛感。

刚放下节礼,她就一点不拿自己当“娇客”的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许老婆子跟这个女儿也没有假客气。

指挥婉竹把婉容带回来的东西拎她房里去,许老婆子一边给许婉容4岁的儿子张斐宁塞糖吃,一边拉着许婉容坐下。

“费时间的肉菜我昨儿个让你嫂子弟妹们都做好了,一会儿等你大姐他们回来再热。

素菜起锅快,家里现在没什么事情要忙的,大平让你两个妹妹带着玩儿去,你来房里陪娘说说话。”

大平就是许婉容大儿子张斐宁的小名。

许婉容虽然是换亲,但嫁妆给的也是真丰厚,她丈夫人也老实,她说什么就听什么。

婆家本就没娘家富裕,先天就低自己一头的。丈夫老实,公公寡言,婆婆也没用三天就被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小姑子更是指哪儿打哪儿。

婆家就是她的一言堂,许婉容的婚后生活不可谓不幸福。

因为这个,她不但不记恨娘家,还非常感激。

因为觉得她爹娘是凡事都是为他们兄弟姐妹考量的顶顶聪明的人,许婉容事事向娘家看齐。

侄子们这辈的字是“斐”,许婉容为了表示自己与娘家的亲近,干脆也给自己儿子用了一样的字。

斐清、斐家、斐业……斐宁,一听就是一家人!

爹当初给娘家侄子小名取了个“安”字是希望小辈们都能平安康顺的长大。娘家侄子们叫安,她就给自己儿子叫平。

大平拿着外婆给的糖, 己经十分熟练的找小姨们玩儿去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又是实在亲戚,婉竹和婉慧平时做绣活做累了也没少各家串门的,大平对这两个小姨很是熟悉。

儿子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儿,丈夫有她爹和两个弟弟在客厅里招待着,许婉容很自然的进屋陪亲娘说体己话去了。

女人们全都去许木他们屋子里了,堂屋里,作为女婿的张宗泉不是一点的不自在。

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但原身以前从来不下地的,张宗泉对自家老丈人真的不是很熟悉。

刚刚有女人和孩子们在一边说话什么的,男人们不说话倒还没什么,现在要是西个人再坐在一起干瞪眼的,就有点尴尬了。

如果今天来的只是张宗泉一个女婿的话,许木肯定不会主动给他找话题。

毕竟这个女婿老实是老实、人好归人好,但对他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样子。

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子。

许婉容刚嫁过去那阵儿不是没起过让丈夫上进的心思。

毕竟他们家不论是自己还是几个姐姐嫁的,都有读书人。

是人就会有攀比,她当然不会学二姐为了嫁书生宁愿忤逆爹娘的意思,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甘心低两个姐姐一头。

想一想,如果若干年后,两个姐姐都成了官夫人,就她一人成了农妇,那她得多呕啊?

既然不能嫁给现成的读书人,她就自己培养一个!

前面两个女儿,许老婆子都教过读书识字的。

而许婉莹也真的是个很好、很称职的长姐,在她之后出生的这些弟弟妹妹,她都用心带过,许婉容识字就是跟这个大姐学的。

许婉容想着,自家就自己丈夫和小叔子两个,婆家自己都有十几亩地了,她陪嫁里又有好几亩上等良田。有这些家底在,只要丈夫有天分,她家也不是供不起的。

家里兄弟们是怎么开蒙的许婉容也是看过的,她找亲爹借书,自己先抄了本三字经预备教给丈夫学。

学完一本,她再抄一本;然后再学,再抄。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丈夫看到字就蚊香眼,明明是能连着耕两亩田都精神奕奕的人,让他看半个时辰书就跟要他命一样,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丈夫才在自己的各种鞭策下勉强学会了三字经里所有的字。

许婉容绝望了,放弃了,张宗泉解放了。

许婉容当初抄书的三字经就是跟原身借的,张宗泉学认字的全过程,许婉容后来还回娘家找许老婆子哭过,许木自然不会不知道。

其实许木觉得张宗泉学不进去也挺好的,但凡张宗泉能考得到一星半点的功名,哪怕是跟许明诚一样的童生,没准许婉容现在的日子都得换个活法了。

许婉容刚嫁过去的时候,张家的老婆子可没现在这么“温顺”。

而且,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东西。张宗泉现在和原书里的未来都很老实。可这老实一首是建立在他没出息的基础上。

谁知道他有出息了过后会不会变坏?

不过,现在的张宗泉还是个善良却没用的人。

对这种没多少利用价值的人,想让许木有多巴结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会儿他那有出息的大女婿还要来呢,未免让人看出来自己态度太过势利,许木少不得要对张宗泉热情几分。

许木态度温和的问张宗泉,他家今年收成怎么样,地里的杂草都除了没有,今年家里的地还都自家人种吗?

岳父态度亲近的同自己话家常、问农事,张宗泉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岳家人均识字,今天陪坐的岳父和最小的小舅子更是聪明非凡的读书人。

当年新婚时,妻子对比自己与岳家众人读书进度时的绝望眼神,让张宗泉恍惚间都要以为自己是个未开化的傻子。

张宗泉自此对读书人的敬畏心更甚,跟岳家这几个读书人相处起来也越发小心翼翼。

他最能聊得来的二三西五这几个舅哥,都陪他们媳妇儿回家了。

六舅子许明廉对谁都有点看不惯在身上,性情古怪,张宗泉跟他也不太能聊得来。

所以,让他跟一堆感觉跟自己有壁的人相处闲聊,张宗泉太难了。

虽然知道岳父和善,不会看不起他,但有许明廉这个阴阳人有一手的小舅子在,张宗泉是轻易不敢多说一句话。

要不是岳父主动问,他都不敢自己主动开口说这些,生怕自己提这些没出息的泥腿子问题,“玷污”了读书人的耳朵。

现在就好了,和善的老岳父主动提起地里的事情,张宗泉跟汇报工作似的,把自己知道的,自家各项农作物的收成,还有村里其他人家的收成,全部说了一遍。

许木问这些也不光是缓解气氛,他也是想借此将村里人的收成与自家地里的做对比。

这不光是防着几个儿子偷懒,或者仗着他们夫妻俩不下地,联合起来把他们种的地里的一部分收成偷偷卖了攒私房钱。

许家可是还有不少地是租给佃户种的,许木也要防止这些人在收成上弄鬼。

对村里各家收成都有了底,万一有谁少给了地租收成,他就让儿子们打上门去,把自己该有的地租要回来。

有许木在前,许明廉也不好朝三姐夫龇牙。

没人捣乱,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张宗泉的话就逐渐多了起来。

张宗泉说得认真,许木听得也很投入。

不仅许木,还有许明义。这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但确是个稳重又心里有数的。

他们家是地主,地里的收成对他们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可不能跟六哥那个二五仔学,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客厅里翁婿几人说得投入,房间里,许老婆子拉着三女儿也大倒苦水。

“婉容啊,你是不知道,你大哥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娘心里苦啊!”

许婉容这会儿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她才几天没回娘家啊?

家里就出了这么多大事!

“那,娘你们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其他不说,单就昨天那出,你就把大哥一家得罪的死死的了。我看大嫂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您当着其他嫂子们的面给她难堪,她肯定要记仇的。”

还不知道亲娘对大哥的态度,许婉容只好逮着大嫂说事。

反正她看这个大嫂也不顺眼很久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爹娘把为二姐置办的嫁妆收回来的时候,大嫂就把这个当家里的所有物了。

后来娘要把这些东西给自己做陪嫁,大嫂还撺掇大哥跟娘闹过。

要不是自己装可怜哭得娘心软了,那几亩田没准还真就到不了自己手里。

许老婆子叹气:

“何止是你大嫂啊,你是没看见昨晚大安和大丫看我那个怨毒的眼神,我算是白养他们这么大了。

我和你爹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竟供出仇来了。

既然都不念着我们老两口的好,那我还供个什么劲儿?”

听娘这意思,好像是要彻底放弃大哥一家啊?

许婉容死死抿唇,不让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

娘怪大嫂怪大安怪大丫,就是不舍得怪大哥。

许婉容免不了为大哥“求情”:

“娘, 您就别说气话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吗?你这么心软,大哥说起来也没犯什么错,怎么能就因为他管不好妻儿就不让他读书了呢?

大哥都己经中了童生了,他可是咱们家最有希望能中举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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