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没想到孟淑能为了一个孟芸杉就和他闹到这种地步,他像是气急了一般,转身大步离开。
唐逸走后,孟淑神情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郁坚铭站在一旁,孟淑抹了把眼尾的泪,扭过头:“你叫郁坚铭?”
郁坚铭点点头:“是,阿姨。”
“小铭啊,阿姨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女儿。”刚才在赶来的飞机上,孟淑就一阵心慌,现在知道孟芸杉是被眼前的人救出来的,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你喜欢杉杉?”孟淑突然这样问。
听到此话,郁坚铭换了副神情,正经地又点点头。
郁坚铭的一系列微表情变化落在孟淑眼里,和当年追她的唐逸一模一样。孟淑笑着叹气道:“别紧张,孩子。”
“阿姨又不是什么封建的人,杉杉最近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其中肯定有你的功劳。”
孟淑眼里纠结了一下,继续说道。
“十七八岁的真心是最珍贵的,也是最容易变化的。阿姨很感谢你能喜欢杉杉,爱护杉杉,我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样等到变化的那一天,杉杉也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我女儿性子简单,不懂弯弯绕绕,却最会隐藏情绪,以后免不了的要吃亏,但为所谓的爱情流泪,是最不值得的。”
她是杉杉的妈妈,一切都要为杉杉托底,孟淑只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外面受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妈妈,而不是一个因为虚无缥缈的感情而在一起的陌生人。
这会很危险。
郁坚铭靠着病房门,听着这些话,眸光敛下,他听懂了孟淑的良苦用心,也听懂了话语的深意。小小的玻璃窗里就是孟芸杉,郁坚铭透过小窗,床上的女孩还仍然熟睡。
“我都明白,阿姨,您放心。”
...
孟芸杉,幸好,你的妈妈爱你。
幸好,你的世界没有被黑暗全面覆盖。
...
时针指向数字六,窗沿垂落的冰棱缓缓融化,第一滴融水坠向七层楼的虚空,这声细微的崩解唤醒了沉睡的呼吸。
郁坚铭一只手臂被绷带缠绕着,另一只手的手掌悬空在水雾上,调试着病房里的加湿器,孟淑陪着孟芸杉坐在床头,面容憔悴,时不时摸摸女孩的额头,怕她昨天浇了凉水突然发烧。
耳旁的助听器己经换新,身上的衣服干净舒适。孟芸杉睁开了眼,最先感受到的是额头上的暖温。
看到孟芸杉苏醒,孟淑喜极而泣,立马拥住她:“杉杉,你醒了......”
孟淑等了良久,发现怀中的女儿没有任何反应,她察觉出不对劲,起身,发现女孩只是躺在那儿,瞳孔中倒映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像钉在标本中的蝶。
“杉杉?杉杉?妈妈来了。”
“杉杉?”
床头的心率始终维持在68pm的平静值,不管孟淑怎么喊她的名字,孟芸杉还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郁坚铭发觉孟芸杉的情况,立马按了呼叫铃,冲到床边,握住她的右手,朝着孟芸杉眼睛正对着的方向,首首和她对视。
“孟芸杉!”他猛地叫了一声。
窗外冰棱在此刻坠下一滴结晶泪,落在孟芸杉的右手指尖,眼中的画面终于不再只有一望无际的天花板,一道人影占据其中。
“别怕......”
郁坚铭喉间震颤的频率,和昨夜铁屑纷飞中,他嘴唇开合的弧度完美融合。窗外的一整块冰棱在此刻终于完全融化,水痕在玻璃上蜿蜒成银色锁链崩解的痕迹。
心电监护仪的波形突然变成两条。
第一条记录当下飙升的窦性心律。
第二条回放着昨夜濒死的室颤曲线。
孟芸杉长久地看着郁坚铭,眼睛从无神到发出些许光亮。意识穿透某种胶质,重新锚定了现实。她动作有些卡顿地扭过头,注意到泪流满面的孟淑。
“妈妈......”
孟芸杉突然恢复,刚刚呆愣封闭的状态更像是身体中存在的另一个人。孟淑急忙抱住女儿,杉杉刚才的模样让她又慌张又害怕。
郁坚铭的目光冷凝,观察着孟芸杉的情况,眉骨突出的阴影里蛰伏着刀锋,双眉如断弦一般在眉心劈开锐角。
孟芸杉刚才的状态,他见过。
和当年郁植被他救回去之后的状态很像。
...
孟芸杉的脑子里乱嗡嗡一团,她安静地把头放在孟淑的肩上,手腕间的淤青提示着记忆,崩溃的黑暗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
“妈妈......”她又叫了一声,孟淑立刻“诶”了一声回应,孟芸杉却又不说话了,手臂拥得更紧,像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小婴儿,缩在妈妈的怀里寻求安全感。
有一道视线落在头顶,孟芸杉有所感应,抬起头。
窗外的冰晶正被暖气化成水珠,郁坚铭倚在窗台前的身影几乎融进靛蓝色的晨雾里,抱臂的姿势让肩膀手臂处的白色纱布格外醒目,棉服肩头还沾染着仓库铁门的锈迹。
他的视线像块浸过热水的毛毯,沉沉压住了孟芸杉此刻仍在颤栗的记忆。
医生和护士们相继进来,检查着孟芸杉的身体情况。
因为孟淑要求的是最细致的身体检查,所以检查时间被加长,郁坚铭和孟淑就在一边等着。
“小铭啊,要不你先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你学习。”孟淑突然想到这孩子还是个高中生,赶紧说道。
孟芸杉听见此话,安静接受医生检查的注意力突然转了过来。
她看着他,表情如常,眼底最深处却隐藏着抗拒和颤抖。
郁坚铭神奇地读懂了她的意思,嘴角冲着孟芸杉勾起一个让她安心的弧度,回答道:
“不用了阿姨,我什么时候去学校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