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大队的村民都认得委员会的人,因为他们押了好几次下放的资本家过来。
向阳大队有三家下放的资本家,他们不仅要住最脏最破最臭的牛棚,干最重最脏最臭的活,还得每天挨批接受思想改造。
按理今天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接受思想改造的时候,这不因为全村的人都来秦家喝喜酒就耽搁了。
吴有正见委员会的这些人各个面色不善,还以为是来检查工作,察觉到他们工作上有所懈怠,吓得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朝他们走了去。
吴有正走到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面前,一边掏出烟给他们散,一边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诸位领导,今天不是我们有意耽搁对那些资本家们的思想改造工作,而是因为情况特殊,您看,这不是在办喜事嘛!
不过您们大可放心,等宴席散了,我们一定抓紧时间把工作补上!”
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伸手接他递来的烟,而是板着脸将他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遍。
穿在身上的衣裳布料极好,踩在脚上的皮鞋也不是便宜货,还有他拿在手里的香烟,那可是牡丹牌的,他们的队长平常都舍不得抽呢!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这块表没个一百多拿不下来。
向阳大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很清楚,以吴有正自己的经济实力,是绝对买不起的。
再看院子饭菜都上齐了的宴席,好家伙,六荤两凉两素,烟酒还都是最好的,这下足以证明他们一连接到的好几封举报信错不了。
这户人家娶的就是资本家小姐,吴有正这个队长也被荼毒了。
是的,秦娇娇怕委员会的不来,之后又一连寄了好几封举报信,其中一封还把吴有正杨宝梅和钟思绮认亲,收了她不少东西的事也都写了。
“来人,把这个被资本家荼毒了的走狗给我绑了!”
随着为首之人的一声令下,吴有正拿在手里的烟抖落在地,神色一僵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的人反剪双手控制住。
他急得大叫:“哎呀,领导,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什么资本家的走狗?我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被下放的那些资本家,除了工作我可从来都没私底下和他们打过交道,整个向阳大队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是啊!是啊!领导,这肯定是误会了!”
“对!我可以给大队长作证!”
“我也可以!”
村民们纷纷起身围了过去,也都拍着胸膛冲委员会的人作着保证。
但委员会的人压根就没理他们,而是冷漠的将围上来的人群扫视了一遍后冷声道:“钟思绮是哪位?我们接到举报信,她是沪市资本家的余孽!”
穿着大红嫁衣的钟思绮小脸一白,清楚的意识到这帮人是冲自己来的。
秦娇娇看到她霎时间没了血色的脸,更兴奋了。
哈哈,贱人,这下笑不出来了吧!
因为委员会的人说的话,秦家院里院外所有人都在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后,将目光落在了钟思绮身上。
资本家!
钟思绮竟然是资本家的余孽!
有人震惊,有人诧异,有人不可思议,也有和秦娇娇一样幸灾乐祸的。
这个幸灾乐祸的,有隔壁好不容易踩着长凳趴上院墙的马兰花。
今天全村人都被邀请参加秦家婚宴,独独就她家没有受到邀请。
开席的时候满心怨恨的她是不想嫉妒都不行,因为飘到她家的饭香肉香和酒香,实在是太香了。
吃不着她就想着能多看几眼,过过眼瘾也好,就不顾嘴还是歪的,眼还是斜的,手也还不时抽抽,爬上了院墙。
结果刚趴上来,就看到委员会的人铁青着脸说钟思绮是资本家的余孽。
这下马兰花是真高兴坏了。
没想到还没等她出手呢,就有好戏看了!
她赶紧歪着嘴扯着嗓子大喊道:“领导!领导!不止是姓钟的小贱人是资本家的余孽,秦家老二也是,因为他们己经领结婚证了。
还有杨菊英这个恶毒的老虔婆,既然他们己经是一家人了,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打倒,抓起来下放去林场!”
林场的生活工作环境可比向阳大队糟糕多了,那里夏天热冬天冷,活重还缺吃少穿,不少人被下放到那里,没熬上两月就嘎了。
她就希望秦家全部下放到那里,然后全部都嘎在那里。
听到要下放去林场,还在厨房干活的秦牧山王月娥吓坏了,两人一个把手里的水瓢一扔,一个手里还拿着烧火棍就冲了出来。
“领导!我们可是和资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在厨房忙了一早上,累得灰头土脸的王月娥,眼睛在滴溜溜转了一圈后,还当众卖起了惨。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一家西口被剥削的有多惨啊!家里什么活都让我们夫妇干,我们是从天早干到天黑,还只能饿着肚子看他们吃肉喝汤。
这也就算了,他们连我们家六岁的大壮和西岁的牛牛都不放过啊!你们看这么小的孩子,每天都和屎打交道,臭得他们都要成屎了!
各位领导,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她盘算的很简单,一定要撇清和钟思绮的关系。
怎么才能彻底撇清?
当然是站在受害者的位置,反正他们这几天累死累活还吃不饱,俩儿子每天都和屎打交道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