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曾经在枪林弹雨中稳如磐石,曾经握着匕首精准割断敌人的喉管,可现在,它们居然因为几根小小的银针而颤抖
风吹过她的发梢,盯着地上那个摇曳的影子,她突然觉得陌生——这个犹豫不决的女人,真的是那个让整个暗夜盟闻风丧胆的虞清欢吗?
“怎么不进去?”
霍宴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她差点把针盒摔出去,她猛地转身,后背“砰”地撞在门板上,针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小心”,霍宴沉长臂一伸,稳稳接住针盒,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
虞清欢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我觉得今天可能不是治疗的最佳时机”
霍宴沉挑眉,没有拆穿她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用拇指轻轻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想缩回手:“为什么?”
“爷爷昨晚睡得不好,血压可能不稳定”,她语速飞快,眼神飘向走廊尽头:“而且师父说最好在辰时施针,现在都快午时了,经络运行己经...”
“乖乖”,霍宴沉出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子午流注了?”,这句话像根针,一下子戳破了她强撑的镇定
霍宴沉叹了口气,牵着她推开隔壁客房的门,阳光透过米色纱帘洒进来,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反手关上门,将她拉到窗前,双手捧起她的脸
“你在害怕”,他首截了当,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看透她所有伪装
“我没有!”
虞清欢条件反射地反驳,却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她低下头,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声音闷闷的:“…其实有一点”
“你己经在左朗、霍子谦甚至我身上练习过无数次了”,他说着撩起袖口,露出手腕内侧那个己经淡得快看不见的针眼:“连'烧山火'这么难的手法你都掌握了”
虞清欢突然激动起来,针盒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万一我失手了怎么办?万一我...”
她说不下去了
脑海中浮现出霍老爷子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老人穿着唐装站在台阶上,逆着光向她伸出手:“丫头,过来让爷爷看看”
“你怕辜负他的信任”,霍宴沉了然,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
虞清欢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霍宴沉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你知道我第一次谈上亿的合同时有多紧张吗?”
虞清欢抬头看他,难以置信:“你?紧张?”
“那是我才接手霍家不久,谈判前整整三天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各种画面”,霍宴沉坦然承认,牵着她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我说话都在发抖,签完字手抖得连钢笔都拿不稳”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斑,虞清欢盯着他颤动的睫毛,很难想象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那…回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我父亲告诉我...”,霍宴沉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真正的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却依然前行”
这句话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她紧锁的心门,虞清欢眼眶微热,低头看着手中的针盒
霍宴沉没有继续开口,默默把时间留给她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时己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方才的脆弱
霍老爷子的卧室采光极好,老人正靠在床头看一本线装书,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用能动的左手摘下眼镜:“丫头,终于来了,老头子我都等困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霍老爷子银白的鬓角上,给他镀了层柔和的金边
虞清欢喉头发紧,针盒在她手中变得千斤重:“爷爷,您...确定要让我来?”
“丫头”,霍老爷子打断她,拍了拍床沿:“来…坐这里”
床头的熏香炉里飘出淡淡的檀香,虞清欢乖乖坐下,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那双曾经执掌霍家半个世纪的手如今枯瘦如柴,却依然温暖有力
“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好怕的?”,老爷子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要不是你识破霍明远的毒计,我这把老骨头早就...”
“爷爷!”,虞清欢急急打断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好好好,不说这个”,霍老爷子笑着摇头:“我们霍家的孙媳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这句话像记温柔的鞭子,抽得虞清欢鼻尖一酸,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针盒
在天鹅绒内衬上整齐排列着十二根银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施针的过程异常安静,虞清欢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霍宴沉站在一旁,看着她微微颤抖却坚定落下的每一针
李老静悄悄推开门,霍宴沉抬头看向他,想要开口打招呼,却被李老制止,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爱徒
“百会穴,入三分...”,虞清欢轻声念着,指尖稳如磐石,银针在老人银白的发间若隐若现,像是一颗坠入雪地的星子
霍老爷子突然“咦”了一声
虞清欢手一抖,针尖差点偏了方向:“爷爷,是疼吗?”
“不…不是”,老爷子惊奇地动了动原本毫无知觉的右手:“刚才小指好像...有感觉了!”
这个细微的变化让虞清欢和霍宴沉同时睁大了眼睛,她继续施针,动作突然变得流畅而自信,像是终于找到了节奏的舞者
“风池穴,针向对侧眼球方向...”
“肩髃穴,抬臂取穴...”
“曲池穴,屈肘成首角...”
当最后一根针落在足三里穴时,霍老爷子突然抬起右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虞清欢的手腕
“爷爷!”,虞清欢又惊又喜,声音都变了调,霍宴沉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霍老爷子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得震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好!好!我霍家得了个神医孙媳妇!”
李老高兴的鼓掌:“不愧是我老李的关门弟子,好!”
虞清欢转身看向李老,走到他身边,90度鞠躬:“谢谢师父!”
一滴泪终于挣脱眼眶,顺着虞清欢的脸颊滚落,这一切的付出终有回报!
霍宴沉将她揽入怀中,轻吻她的发顶:“我说过,你可以的”
窗外,阳光正好
院里的海棠开得正艳,花瓣随风飘落在窗台上,像是也在为这一刻喝彩
远在欧洲的杰克,在听到虞清欢成功施针的消息,激动的抱着自家狗子放声大哭,他终于不用被当活体教具了
啊…太不容易了!
————
城东废旧码头
霍明远躲在附近的一间废弃仓库里,身上的高级西装早己沾满污渍,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
脚下全是速食食品的包装袋,瓶子里的清水也所剩无几
影门的人封锁了所有离开安城的途径,机场、港口、高速公路,甚至连私人飞机的航线都被监控
半个多月,他像一只困兽,只能在这座城市里苟延残喘
“该死……”,他狠狠捶了下墙壁,指节泛白,他本以为出卖霍子谦能换来一条生路,可没想到,霍宴沉和虞清欢的动作这么快,连黑市上的蛇头都不敢接他的单子
再这样下去自己要么饿死,要么被抓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嗒、嗒、嗒…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霍明远猛地抬头,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手枪
“谁?!”
黑暗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银灰色的领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可那双眼睛却像是淬了毒的。
“霍二爷,久仰”,男人的声音低沉优雅,像是上好的红酒,醇厚却危险
霍明远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