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那天，婴儿房的窗帘被风吹起，露出窗外的石榴花。
陈默跪在爬爬垫上，给七个月大的女儿换尿布，小家伙的小腿乱蹬，尿布疹在嫩红的皮肤上格外明显：“轻点蹬，爸爸一会儿给你揉小屁股。”
“得了吧，你那手比推拿棒还硬。”妻子靠在门框上笑，月子里养出的婴儿肥还没退，产后修复裤裹着肚子，妊娠纹在腰线下方若隐若现，“先给我按腰，昨天抱娃逛超市，腰快断了。”
客厅的瑜伽垫还带着女儿的奶香味。陈默往掌心倒了些婴儿油——上次给客户按完腹首肌分离剩下的，闻着比会所的甜杏仁油多了份奶香。
妻子趴在瑜伽垫上，露出后腰的蝴蝶形状妊娠纹，是他每天用橄榄油揉了三个月的成果：“用点力，跟按会所的VIP客户一样。”
指尖触到她骶髂关节的瞬间，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这里的肌肉粘连比苏总监的还严重，却比林晚晴的温度高两度——是抱着女儿哄睡时留下的劳损。
婴儿油在掌心跳动，他故意避开妊娠纹的敏感区域，却被妻子反手拍了下：“躲什么？这是咱们女儿的‘地图’。”
“地图？”他的拇指按在她腰眼穴，想起上周给刘姐按腰时，对方说“妊娠纹是宝宝的脚印”。妻子的皮肤下埋着他熟悉的骨骼走向，却比任何客户都更让他心疼，“明明是伤疤。”
“伤疤才是真皮肤。”她转头看他，鬓角的碎发沾着婴儿口水，“你见过林晚晴的蝴蝶纹身，见过小雨的淤青，可我的妊娠纹——”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肚子上，“是真真切切怀过孩子的证据，比任何纹身都珍贵。”
女儿突然在婴儿床里发出“咯咯”的笑声，陈默的掌心贴着妻子的皮肤，能感受到女儿在远处蹬腿的震动。
他想起去年冬至，林晚晴在会所破水时，也是这样隔着肚皮传递生命的震颤，而此刻，这份震颤属于他的家庭，属于他亲手揉开的幸福。
“还记得给张太太洗纹身那天吗？”妻子的声音突然轻了，“你回家时手上有激光灼烧的味道，我就知道，你又帮人擦掉了一段过去。”
他的手顿在她命门穴，想起张太太后腰的“明”字纹身被激光烧掉时，露出的新生皮肤比婴儿的脸还红。妻子的手指划过他掌心的老茧，那是经年按揉穴位留下的硬块：“这些茧子，以后给宝宝当枕头吧，比乳胶枕软和。”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瑜伽垫上，陈默看着妻子肚子上的妊娠纹，突然想起岚姐说的“每个女人的身体都是一本病历本”。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纹路，像抚过会所里所有客户的秘密——周姐的眼泪、刘姐的红指甲、林晚晴的蝴蝶纹身，最终都比不上眼前这道“生命的纹路”让他心悸。
“知道为什么坚持让你在家按吗？”妻子翻身坐起，产后修复裤滑到胯骨，露出更清晰的妊娠纹，“因为会所的精油再香，也不如你手上的奶味让人安心。”
女儿不知何时爬了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抓住陈默的拇指往嘴里塞。
他看着女儿牙龈上的小白点，想起妻子阵痛那天，他也是这样让她咬着自己的手。婴儿油混着口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比任何香薰都更真实。
“以后别总盯着客户的腰看。”妻子捏了捏他的耳垂，“咱们女儿的小腰才需要你——”她指了指婴儿床里的胀气贴，“昨天儿科医生说，顺时针揉肚子能缓解肠绞痛，陈技师要不要试试？”
傍晚的阳光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陈默跪在婴儿床前，掌心贴着女儿的小肚子打圈。
小家伙穿着印有蝴蝶图案的连体衣，每次顺时针揉到神阙穴，就会发出“嗯嗯”的舒服呻吟。妻子靠在他肩头，发间的玫瑰香混着婴儿的奶香，比会所的恒温系统更温暖。
“墨哥，”她突然指着女儿后腰的淡青色胎记，“这是不是你说的‘蒙古斑’？像只小蝴蝶。”
他笑了，想起林晚晴的儿子“小按”手背上的胎记，和女儿的位置分毫不差。
掌心的温度透过婴儿的皮肤传递，他突然明白，推拿师的手终究要学会区分：会所里的手是职业，家里的手是宿命。
深夜女儿睡熟后，陈默在卫生间洗手，对着镜子翻开掌心。
老茧在月光下泛着淡金，那是无数次按揉穴位的勋章。他摸出妻子买的护手霜，挤出豌豆大小的乳霜——这次不是为了保养按揉的手，而是为了明天能更温柔地握住女儿的小脚丫。
卧室里传来妻子的呼声，他轻手轻脚爬上床，指尖划过她后腰的妊娠纹。那些纹路在黑暗中舒展，像片终于晒干的蝴蝶翅膀。
妻子迷迷糊糊转身，肚子蹭到他膝盖：“墨哥，明天给女儿做抚触操，记得用温毛巾……”
他搂住她的腰，感受着熟悉的弧度：“知道了，孕妇护理顾问。”
窗外的石榴花轻轻摇曳，陈默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婴儿床里的小身影翻了个身，后腰的“小蝴蝶”胎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他突然觉得，自己掌心的温度从来不是为了揉开别人的褶皱，而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两个生命，让她们在时光里，永远舒展如蝶。
这一晚，陈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婴儿油瓶，看着妻子和女儿的手在自己身上画画。
她们画的不是穴位图，而是满墙的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写着“平安”“温暖”“永远”。而他的手，不再是推拿师的手，而是新手爸爸的手，柔软如棉，温暖如阳，轻轻托住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