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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谨言慎行

许大茂那张恐吓纸条的风波,像一颗投入水中的小石子,虽然在何修远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平复下去。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和克制。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经营自己“老兵”和“警察”这两个略显矛盾却又能在特定时期提供保护色的身份。在派出所,他依旧是那个业务熟练、埋头苦干的何公安,对于那些明显带有政治色彩的“学习”和“表态”,他总是言辞谨慎,既不显得过分积极,也不至于落后于形势,尽量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纯粹的业务型警察。他说得最多的是“服从组织安排”、“一切听从上级指示”,这些官样文章,虽然空泛,却也最不容易出错。

在西合院里,他则更多地展现出老兵的沉稳和不喜多言。除了必要的邻里照应,他几乎断绝了和院里人一切不必要的闲聊。以前偶尔还会和一大爷、聋老太太坐下来说说话,现在也尽量避免了。不是他不尊重这些老人,而是他担心自己的某些无心之言,会被有心人利用,传出去变了味道,反而连累了他们。

他的谨慎,源于对当前形势的清醒认识。他的军人出身和警察身份,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被放大检视。许大茂那张纸条,就是在提醒他,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所谓“历史问题”,想抓住他的“辫子”。

他开始有意识地整理自己的过去。那些在旧军队时的照片、文件,以及一些可能会引起误解的私人物品,他都悄悄地转移到了空间里,确保万无一失。家里只留下一些必要的、经得起审查的东西。他甚至把自己看的一些略微“出格”的书籍,比如一些古典文学或者外国小说,也都暂时收了起来。现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期,任何一点“小资产阶级情调”,都可能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他的穿着打扮也更加朴素,言行举止也更加低调。以前他还会偶尔哼几句军歌,或者在院里练练拳脚,现在这些也都尽量避免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螺丝钉”,希望能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安然度过。

然而,即便他如此小心,麻烦还是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天,派出所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要求全体干警参加一次“政治审查学习班”。名义上是“提高政治觉悟,统一思想认识”,但何修远心里清楚,这实际上就是一次内部的“摸底排查”。

学习班的组织者,是市局派下来的一个工作组。组长是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姓赵。一上来,就给所有参加学习班的干警,扣上了一顶“思想认识有待提高”的帽子。

接下来的几天,学习班的内容,无非就是反复学习那些枯燥乏味的文件,听赵组长慷慨激昂地作报告,然后分组讨论,每个人都要结合自己的思想实际,谈认识,谈体会,还要互相“批评与自我批评”。

何修远在小组讨论的时候,总是尽量少说话。轮到他发言,他也只是照本宣科地念几句文件上的话,或者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套话。他知道,这种场合,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然而,他的沉默,却引起了赵组长的注意。

在一次小组讨论结束后,赵组长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何修远同志,”赵组长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看了你这几天的发言记录,感觉你对这次学习的重要性,认识还不够深刻啊。你的发言,总是停留在表面,没有触及灵魂深处。是不是有什么思想包袱啊?”

何修远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在敲打他了。他赶紧站起身,恭敬地说道:“赵组长,您批评的是。我回去一定深刻反思,努力提高自己的思想认识。”

“嗯,”赵组长点了点头,又说道,“何修远同志,你的历史情况,组织上是基本掌握的。你参加过抗美援朝,在部队服役多年,转业后进入公安队伍。这些都是你的履历。对于一名革命干部来说,如何正确看待过去的经历,如何确保思想上与当前革命形势保持高度一致,这是一个严肃的考验。组织想了解的是,你对这些经历的认识,以及思想改造的深度。”

何修远心里暗骂一声,知道戏肉来了。他知道,赵组长这是在暗示他,要主动“交代”自己的“历史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赵组长,我的履历,在档案里都有详细记载。我参加革命队伍后,一首积极向组织靠拢,努力学习,改造思想,希望能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对于自己走过的路,我始终抱着学习和反思的态度,特别是警惕一切不符合当前革命精神的旧思想、旧习气。”

赵组长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对何修远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说道:“何修远同志,希望你能端正态度,认真对待这次学习。组织上相信,你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

从赵组长办公室出来,何修远后背己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次学习班,对他来说,就是一道坎。如果过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他不能让任何人,抓住他任何的把柄。他要像一个潜伏在深海中的鱼,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只为了能等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他在学习班的表现,变得“积极”了一些。他会主动发言,谈一些“深刻”的认识,也会“诚恳”地进行自我批评。当然,这些都是他精心准备好的说辞,既符合形势要求,又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场“政治审查学习班”,最终在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何修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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