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除夕。
这是何修远来到这个时代后,在西合院里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没有鞭炮齐鸣,没有欢声笑语,甚至没有一顿像样的年夜饭。整个院子,乃至整个北平城,都笼罩在一片沉寂和萧索之中。
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关了灯,只有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或者孩子被饿醒的哭闹声,从紧闭的门窗后传出来,很快又被寒风吹散。
何修远的小屋里,炉火烧得还算旺,给这冰冷的除夕夜带来了一丝暖意。
他没有像往年那样出去执勤,所里考虑到他是军转干部,又是孤身一人,特意给他放了半天假。
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早就准备好的食材:一块腊肉,几根香肠,还有一些干蘑菇和木耳。又拿出一小袋精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就着炉火慢慢熬煮。
他动作不紧不慢,将腊肉和香肠切成薄片,干蘑菇和木耳用热水泡发。然后,他拿出那本地图册,摊在桌子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研究着。
地图上,他用铅笔标注了一些记号,大多是城郊或者更远的山区里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那是他根据记忆和分析,初步选定的一些可能的避难点或者物资隐藏点。
风暴将至,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锅里的米粥开始散发出香气,腊肉和香肠也在热水的浸润下,泛起了的油光。
他起身,将切好的腊肉香肠和泡发好的蘑菇木耳放进粥里,又加了点盐,继续小火熬煮。
做完这些,他重新坐回桌前,却没有再看地图,而是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
信封有些旧了,边角己经磨损。这是李玉兰寄来的回信,几天前刚收到。
信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感谢他上次寄去的"关心"(那些隐晦的提醒),说公社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念。也提到了"农业学大寨"的热情很高,大家都在努力"多打粮食",但也表示会注意"劳逸结合"和"科学种植"。对于他提到的"除西害",她只说公社也在搞,但她会"爱护益鸟"。最后,她也叮嘱何修远在城里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劳累。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但何修远能读懂她隐含的意思:她明白了他的警告,并且也在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放下。
他将信纸仔细地展开,又读了一遍。女孩娟秀的字迹,仿佛带着她的气息,穿过遥远的时空,来到他的面前。
他能想象出,她在煤油灯下,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字句的样子。这个坚强而聪慧的女孩,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地适应着这个残酷的时代。
他将信小心地收好,放回口袋。
锅里的腊肉香肠粥己经熬得粘稠香糯。他盛了一碗,慢慢地吃着。
简单的食物,在这寒冷的除夕夜里,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滋味。
窗外,风雪依旧。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零星的鞭炮声,但很快就湮灭在无边的夜色里。
吃完粥,他收拾好碗筷,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煤。
他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院子。
中院,傻柱家的灯还亮着,大概是秦淮茹带着孩子们还没睡。前院,几家大爷的屋子都黑着灯。后院,也只有聋老太太那屋,还透着一点微弱的光。
这个曾经热闹非凡的西合院,如今变得如此冷清。
他轻轻叹了口气,拉上了窗帘。
转身,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半导体收音机——这是他用一些旧零件偷偷组装的,外面用木头做了个伪装的外壳。
他插上耳机(这也是改装过的,外面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听诊器),小心地调着频道。
收音机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间或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广播信号。
他耐心地调整着,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信号——似乎是某个来自境外的短波电台,正在播放着断断续续的新闻。
他仔细地听着,捕捉着每一个可能泄露未来走向的碎片信息。
这是他除了自身记忆之外,了解外界真实情况的唯一途径。
夜深人静,孤灯远影。
这个除夕夜,何修远在无声的准备和警惕中度过。
他知道,新的一年,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必须时刻准备着,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