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雷峰塔犹如一柄锈蚀青铜剑，刺破翻涌的墨色云层。苏姒贴着湿滑的塔身下潜，探照灯光束切开漆黑水域，惊散一群银鳞白鱼。
水压像无形的手挤压着耳膜，他调整着呼吸阀，看着前方三米处张起灵的身影——那人腰间的青铜短剑泛着幽蓝冷光，在浑浊的水流中划出彗尾般的轨迹。
"左转十五度。"苏姒的声呐系统在视网膜投映出橙红线条，勾勒出地宫入口的轮廓，"甬道被石佛堵住了。"
张起灵抬手示意队伍暂停。十二道探照灯聚焦处，一尊鎏金佛像盘坐甬道中央。佛身足有三米高，结降魔印的掌心纹路里嵌着青金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王胖子游近观察，防水镜后的眼睛突然瞪大——佛目嵌着的夜明珠里，游动着发丝粗细的青铜线虫，如同活过来的梵文经咒。
"退后！"吴邪的警告通过骨传导耳机炸响。佛像应声开裂，青金色液体喷涌而出，遇水凝结成网状。最近的霍家伙计被缠住脚踝，转瞬间裹成茧蛹。苏姒看见他面罩下的嘴唇翕动，气泡裹着血沫浮向水面。
"是活体青铜！"霍秀秀的翡翠簪在水中划出碧色弧线，"会吞噬生物质转化能量！"
苏姒的蛇瞳瞬间收缩成竖线，系统启动应急模式。他甩出磁力钩锁缠住石佛耳垂，借力荡向侧壁凹槽时，瞥见佛耳内壁刻着西周金文——"贪嗔痴三毒，皆归墟海"。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同时出鞘，刀锋劈开液体巨网的刹那，暗红血珠从崩裂的虎口溢出，在水里绽开凄艳的花。
"用寅虎首！"霍秀秀的翡翠簪射出一道银光，钉入佛像眉心裂痕。苏姒摸出青铜兽首嵌入凹槽，玉珠转动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甬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堵路石佛缓缓移开，露出后方布满铜锈的闸门。门环是衔着月轮的螭吻，龙须间缠着锈蚀的铁链。
王胖子正要上前，却被张海杏拽住氧气管："看地面！"探照灯光下，闸门前散落着新鲜尸骸。某具尸体右手还握着金刚杵，腕表显示遇难时间在六小时前。尸体脖颈处鳞片尚未褪尽，正是复兴会的蛇人——他们的作战服胸口绣着青铜星图，此刻正被某种菌丝状物质缓慢吞噬。
"他们触发了酸液机关。"吴邪调试着水银洛阳铲，铲头在青砖缝隙试探时溅起细密气泡，"甬道青砖每隔三块就有暗格，得踩着《洛书》步数走。"
张起灵忽然握住苏姒手腕，在他掌心快速画下九宫格。常年握剑的指腹带着薄茧，划过掌纹时激起细微战栗。苏姒刚要开口，就被对方眼底流转的金色纹路惊住——那是归墟血脉觉醒的征兆。
"跟紧我。"张起灵足尖点过砖缝，步法暗合戴九履一之数。苏姒的蛇尾不自觉卷上对方腰际，鳞片刮擦潜水服的窸窣声混着心跳，在耳畔无限放大。第七步时，身后突然传来砖石塌陷的闷响。转头望去，霍家某个伙计踩错方位，整条右腿己被青铜菌丝吞噬。
地宫门开的刹那，幽绿荧光扑面而来。穹顶镶嵌的夜明珠组成二十八宿图，中央悬着口青铜巨棺。棺身缠满刻满符咒的铁链，每道锁链末端都拴着人形青铜俑——那些俑人面容栩栩如生，表情定格在极度惊恐的瞬间。九尊无面石像环棺而立，手中长明灯燃着靛青火焰，将众人的影子扭曲成蛇形投在墙上。
"九曜镇魂局。"霍秀秀的翡翠簪映出棺面饕餮纹，"要开棺得先破...小心！"
破空声从暗处袭来。张起灵旋身将苏姒护在怀里，三枚青铜蒺藜嵌入他左肩。血珠顺着潜水服纹理晕染，在氧气面罩上开出一串珊瑚状血花。苏姒的蛇瞳瞬间染金，系统强制激活战斗模式，额间鳞片如刀锋竖起。他能清晰看见每一粒水分子在青铜蒺藜周围沸腾，能听见三米外霍秀秀翡翠簪里微型齿轮的转动。
十二名蛇人破水而入，竖瞳在暗处泛着磷光。王胖子抡起工兵铲拍飞最近的那个，反手甩出朱砂弹："你胖爷请客，管饱！"爆炸的赤光中，苏姒看见那些蛇人鳞片下涌动的青铜脉络——他们的血管己然金属化，心脏位置嵌着微型星晷。
青铜傩面人从梁柱跃下，铁索缠着腥风扫向棺椁。面具上的饕餮纹在靛青火焰中扭曲，九条青铜蛇从袍袖钻出，蛇信竟是活动的刀刃。张起灵的黑金古刀与铁索相撞，溅起的青蓝火花照亮棺椁侧面的铭文："周穆王三十七年，封相柳于此"。
苏姒趁机游向巨棺，青铜镜折射的星光恰好照在棺盖螭吻目上。机关启动的轰鸣声里，他听见傩面人嘶哑的笑："多谢开棺！"棺中并无尸骸，唯有一截三米长的苍青脊骨，表面浮动着星河般的光点。那些光点其实是纳米级青铜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骨骼结构。
[检测到高维生物残骸！量子辐射超标！]系统的警报在意识海炸响。傩面人甩出铁索卷向龙骨，却被张起灵的刀气斩断。霍秀秀的翡翠簪突然脱手，化作碧芒刺入傩面人右眼。青铜面具应声而裂，暗红血液混着青金液体从裂缝涌出——面具下赫然是张海杏的脸，或者说半张爬满鳞片的脸。
"没想到吧？"她剩下的银白蛇瞳疯狂转动，声音像砂纸摩擦青铜器，"相柳血脉最适合承载星门能量..."话音未落，九条青铜蛇突然反噬，钻入她的七窍。张海杏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金属脉络。
龙骨突然浮空，星光顺着脊椎孔洞流淌，在地面投影出旋转的星门。苏姒的青铜镜不受控制地飞向星门中央，短剑在张起灵手中剧烈震颤。量子风暴掀飞王胖子的氧气面罩，他在乱流中死死抱住霍家最后两枚兽首："老子的定胜糕还没吃完呢！"
生死关头，苏姒与张起灵隔空对视。三千年的记忆洪流冲破桎梏——他看见西周祭坛上张起灵斩断锁链，看见北宋沉船中自己为那人挡下毒箭，看见民国雨夜西目相对的瞬间。量子纠缠在瞳孔深处达成共振，青铜镜与短剑合二为一，化作双鱼玉佩悬浮星门之上。
当苏姒的蛇尾缠上张起灵的腰，当那人染血的手握住他掌心，归墟的星河在他们眼中重现。龙骨轰然碎裂，纳米虫群如烟花绽放。傩面人尖叫着被吸入虚空，蛇人在量子风暴中碳化成灰。王胖子趁机将兽首嵌入地宫柱石，十二道青铜锁链破水而出，将星门死死锚定。
当最后一点星光消散，苏姒在张起灵怀中。青铜镜与短剑恢复原状，只是镜面多了道裂痕，裂痕形状恰似双鱼缠绕。霍秀秀拾起半块傩面，背面刻着斑驳谶语："双生子归墟，星门永不开。"
雷峰塔顶传来晨钟，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透入水面的天光里，苏姒看见张起灵破碎面罩下的笑容。那人肩头的血渍凝成暗金，像落在黑衣上的陈年星屑。氧气即将耗尽时，他感觉有温暖的手抚过后颈鳞片，听见意识深处传来跨越三千年的叹息：
"这次，终于护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