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吴山居的飞檐,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苏姒蹲在庭院青石板上,将潜水镜的绑带绕在指间打结。太湖石的阴影里,张起灵正用鹿皮擦拭青铜短剑,剑锋映着灯火,在他眼底折出一线寒芒。
"腰扣要系双环。"他突然开口,手中动作未停。
苏姒低头看腰间装备,果然发现锁扣只绕了一圈。手指刚触到金属搭扣,张起灵的气息己笼在身后,带着松墨与冷铁的味道。
"这样。"修长手指灵巧地穿过皮带,在苏姒腰侧收紧。隔着薄衫,体温若有似无地相贴,"水下压力大。"
苏姒耳尖发烫,胡乱点头。那人却己退回暗处,仿佛方才的贴近只是幻觉。晚风拂过檐角铜铃,叮当声里混着王胖子在厨房剁馅的咚咚响。
"鲜肉笋丁包!管够!"胖子探出头,围裙沾着面粉,"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水鬼!"
霍秀秀从月洞门转出,旗袍换作利落箭袖,发间翡翠簪却仍摇曳生辉:"游船己备妥,明日混在龙舟队里。"她指尖点向摊开的地图,"十二铜匣的位置,正好对应十二生肖方位。"
张海杏抱剑倚着朱漆柱:"复兴会的人混在游客里。"银白蛇瞳微眯,"扮作卖花娘与算命先生,袖口都有暗纹。"
苏姒调出监控画面,系统将人脸与数据库比对,忽然定格在某张面孔——正是清晨的"卖藕翁",此刻却成了摇扇书生。画面放大,那人颈侧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青芒。
"易容术。"张起灵剑尖轻点影像,"西王母的蛇蜕。"
话音未落,吴邪抱着古籍冲进院子,眼镜歪在鼻梁:"玉简最后那句'星垂平野',原来是星图密钥!"他抖开宣纸,墨迹未干的星宿图与湖底铜匣位置完美重合。
王胖子叼着包子凑近:"这画得跟糖葫芦串似的..."
"是苍龙七宿!"苏姒瞳孔微缩,"冬至夜子时,青龙入水,正是星门开启之兆。"
张起灵忽然起身,黑金古刀归鞘时铮然轻鸣。他走向东厢房,片刻后拎出个乌木匣,掀盖竟是十二枚青铜兽首,每枚都衔着枚玉珠。
"当年郑和宝船上的更漏。"他拈起寅虎首,"能引潮汐。"
霍秀秀翡翠簪忽地轻颤,簪头吐出寸许银针:"霍家旧库也有三枚,今夜便能取来。"
月上柳梢时,众人围坐石桌。王胖子端来新蒸的定胜糕,粉糯香甜冲淡了几分肃杀。苏姒咬着糕,看张起灵将兽首按方位摆入星图。当最后一枚戌狗归位,玉珠突然泛起幽光,投射出的虚影竟是西湖立体图,十二处光斑在水底明灭。
"子时潮位最低。"张海杏指尖划过光影,"但龙舟赛在辰时..."
"声东击西。"张起灵与苏姒异口同声。目光相撞时,苏姒瞥见他唇角稍纵即逝的弧度。
吴邪猛拍大腿:"让复兴会以为我们要趁比赛动手,实则半夜取匣!"
方案既定,霍秀秀起身焚香。青烟缭绕中,她按霍家古礼将翡翠簪浸入雄黄酒,蘸酒在每人掌心画符:"避水驱邪,诸事顺遂。"
轮到张起灵时,他掌心旧疤纵横如卦象。朱砂落处,苏姒瞥见一道新愈的剑痕——是那日湖心为他挡下暗器所留。
亥时的梆子声荡过街巷。苏姒倚着西窗调试水下探照灯,忽听瓦檐轻响。抬头见张起灵坐在屋脊,黑衣几乎融进夜色,唯有手中酒葫芦泛着微光。
"桂花酿。"他抛下绳梯,"驱寒。"
苏姒攀上屋顶时,星河正垂落湖面。张起灵仰头饮了一口,喉结在月光下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入衣领。苏姒接过葫芦,抿到的却是温水。
"你..."他愕然。
"你酒量差。"张起灵望着雷峰塔的方向,"三年前在..."
记忆突然涌入苏姒脑海——某个雪夜,刚苏醒的自己误饮烈酒,抱着张起灵唱了整宿的《白蛇传》。他瞬间从耳根红到脖颈:"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夜风送来低笑,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心头。张起灵解下大氅扔给他:"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湖面浮起万千莲灯。原来明日是荷花娘子诞,有情人都在放灯祈缘。暖黄的光晕里,苏姒看见复兴会的"书生"正在收灯,每盏都仔细查验。
"灯中有信。"张起灵剑鞘轻点,"他们在传讯。"
果然,某个莲花灯芯闪过金属冷光。苏姒启动系统远摄,放大后竟是枚青铜密钥,纹路与铜匣锁孔如出一辙。
"要截吗?"他摸出飞虎爪。
张起灵摇头:"将计就计。"
子时的梆子恰在此时响起。张起灵起身,大氅滑落苏姒肩头。他踏着鳞次栉比的屋瓦远去,身影如墨色鹤影掠过月轮。苏姒攥紧尚存余温的氅角,忽然读懂了他未言之意——
此夜之后,再无这般偷闲时光。
东方既白时,十二铜匣己悄然运回吴山居。王胖子蹲在井边冲洗匣上淤泥,忽然"咦"了一声:"这丑鱼图案咋还会变色?"
众人围看,只见匣面雕刻的螭吻在晨光中由青转金。苏姒用青铜镜折射朝阳,光斑所及处,铜匣咔嗒弹开暗格,露出半卷鲛绡。
"归墟海图!"霍秀秀展开绡帛,"标注着星门阵眼..."
张海杏剑尖忽然指向墙头:"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众人抬头,见数十道黑影掠过黛瓦,衣袂上的暗纹如蛇蜕闪烁。为首之人戴着青铜傩面,手中罗盘指针正对海图。
"星图既现,何不共参?"傩面人的声音雌雄莫辨,袖中窜出铁索首取鲛绡。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后发先至,刀风斩断铁索。苏姒趁机收拢海图,系统己开始扫描。当啷一声,傩面被刀气掀开半角,露出下方布满鳞片的脸。
"相柳九首,今安在哉?"那人嘶声长笑,掷出枚青铜弹丸。浓烟炸开时,苏姒腰间忽然一紧——张起灵揽着他疾退三丈,堪堪避过毒雾。
待烟雾散尽,黑衣人早己无踪,唯留满地蛇蜕。王胖子拎着锅铲追到门口:"嘿!留下吃个早饭啊!"
众人哄笑,晨光漫过门楣。苏姒低头,发现张起灵的手仍环在他腰间,掌心朱砂符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