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码头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
苏姒站在甲板上，看着搬运工们将最后一批货物装上货船。这是一艘开往汉口的小型商船，载着茶叶和丝绸，乘客只有他和张起灵，以及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女。
"周先生，船马上开了，请回舱吧。"船老大恭敬地说。解九爷安排的假身份很管用，没人怀疑这个文质彬彬的"周默"会是长沙城通缉的要犯。
苏姒点点头，却没有移动。他的蛇瞳在雾气中微微扩张，捕捉着码头上的每一个动静。自从离开长沙，这种警觉就从未放松过。张启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老九门的势力范围也远不止一座城池。
"你在等什么？"
张起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他旁边，黑衣黑裤，腰间别着那把麒麟纹短刀。两年多的成长让他比苏姒还高了半头，肩膀宽厚了不少，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
"等追兵。"苏姒低声回答，"张启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张起灵望向雾气深处："他不会亲自来。"
"为什么这么确定？"
"云顶天宫。"少年简短地说，"他也在做准备。"
汽笛鸣响，货船缓缓离岸。苏姒的神经依然紧绷，首到岳阳城在视野中变成一条模糊的灰线，才稍稍放松。他跟着张起灵下到客舱——一个狭小但干净的双人间，两张窄床，一个洗脸架，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
"休息。"张起灵指了指其中一张床，"到汉口需要八小时。"
苏姒确实累了。自从那晚逃出长沙，他们几乎没合过眼。他刚躺下，系统突然发出警告：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船上货物。建议立即调查。]
苏姒猛地坐起："船上有问题。"
张起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耳朵微微一动："炸药。"
两人同时冲出客舱。甲板上，船老大和几名水手正围着几个标有"茶叶"的木箱检查，脸上写满惊恐。
"怎么回事？"苏姒问道。
"周先生！"船老大擦着额头的汗，"这几个箱子不是我们的货！刚才听到里面有...有滴答声..."
张起灵己经蹲下身，耳朵贴近木箱。片刻后，他冷静地报出一串数字："三分十七秒。"
苏姒的血瞬间变冷。定时炸弹！
"所有人，救生艇！"他大喊，同时抓住最近的木箱试图移动。箱子纹丝不动——里面显然装满了重物以增加爆炸威力。
船老大和水手们慌乱地去放救生艇。张起灵却拔出短刀，开始撬其中一个木箱。
"你干什么？"苏姒震惊地问。
"看看是什么类型。"张起灵的声音异常冷静，"如果是水银雷管，弃船也没用。"
木箱撬开，里面是六根捆绑在一起的金属管，中间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精密装置。苏姒的蛇瞳能清晰看到每根管子上刻着的细小文字——德文。
"德国最新式水压炸弹，"张起灵快速判断，"入水即爆。"
"能拆吗？"
张起灵摇头："专业设备才能拆。我们得——"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船老大应声倒地，血从胸口汩汩流出。甲板另一端，三个"商人"掀开外套，露出枪械。
"张先生，苏先生，"领头的冷笑道，"佛爷向二位问好。"
苏姒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追杀，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逼他们弃船，然后引爆炸弹。水面下肯定还有埋伏。
"跳水！"他一把拉住张起灵，冲向船舷。
子弹呼啸而过，擦着苏姒的脸颊划过。在跃入水中的瞬间，他感到背部一阵剧痛——中弹了。冰冷的江水立刻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警告：宿主受伤，右肺叶穿孔。启动紧急修复程序。]
水中视野模糊，但苏姒的蛇瞳依然能看清张起灵的位置。少年像鱼一样灵活地游动着，示意他跟上。两人潜向水底，避开可能的伏击者。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上方传来，紧接着是巨大的冲击波。炸弹爆炸了！强大的水流将两人狠狠推向河底，苏姒的耳膜一阵刺痛，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继续下潜。张起灵似乎对这片水域很熟悉，带着他游向一处水下洞穴。当两人终于浮出水面时，己经是在一个半淹没的溶洞里。
"伤？"张起灵简短地问。
苏姒喘息着指了指背部："子弹...没留在体内。"
张起灵帮他脱下湿透的上衣，检查伤口。子弹确实只是擦过，但伤口很深，血不断涌出。更糟的是，水中的细菌己经开始引发感染，伤口边缘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毒。"张起灵皱眉，"子弹淬了毒。"
苏姒感到一阵眩晕。即使是改造过的身体，面对某些特定毒素依然脆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困难。
[毒素分析：蓖麻毒素衍生物。宿主代谢系统无法完全分解。建议：立即排毒或进入休眠状态延缓毒素扩散。]
张起灵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张家解毒丹。不能完全中和，但能争取时间。"
药丸苦得令人作呕，但几分钟后，苏姒的呼吸确实顺畅了些。他勉强站起身，打量着这个溶洞。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还有几盏早己熄灭的青铜灯。
"这是..."
"古代漕运密道。"张起灵扶着他向洞内走去，"通向岸边一座废弃祠堂。"
溶洞逐渐抬高，最终露出干燥的石阶。两人爬上一段陡峭的台阶，来到一个圆形石室。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摆着一口青铜鼎，鼎身上刻着与张家短刀相同的麒麟纹。
张起灵在鼎的某个位置按了一下，石室一侧滑开一道暗门。门外是茂密的灌木丛，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有座破败的建筑。
"汉阳郊外，"张起灵解释道，"张家安全屋。"
祠堂比岳阳那个小院还要破旧，但内部却出人意料地整洁。张起灵从一个暗格中取出医药箱，熟练地处理苏姒的伤口。
"你知道船上会有炸弹。"苏姒突然说。
张起灵的手停顿了一秒："猜测。"
"为什么不告诉我？"
"需要确认幕后主使。"张起灵包扎好伤口，"现在知道了，是张启山亲自策划。"
苏姒躺在一张简易木床上，毒素带来的眩晕感仍未消退。张启山的追杀比预想的更加狠辣，看来"蛇人"的身份让他成了老九门必除的目标。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汉口肯定也有埋伏。"
张起灵从另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套干净衣物："改道。从陆路经河南到山东，再从青岛乘船去大连。"
"绕这么远？"
"张启山的人在主要水路设伏。"张起灵递给他一套黑衣，"我们需要时间让你恢复。"
苏姒接过衣服，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祠堂的墙壁变成了西王母国的石殿，张起灵的身影变成了张海青...三千年前的记忆碎片与现在重叠在一起。
[警告：毒素影响神经系统，导致时空感知错乱。建议立即进入休眠状态。]
"苏姒。"张起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少年罕见地用了他的真名，"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