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么喝,明儿还得上班呢。”余父去而复返,一手搭在鲁莽肩膀上,“别瞎想了,昨儿一晚上没睡吧?还喝呢。”
“这才几点啊,鲁大哥想喝就喝呗,正好——”
“川子哥!嘛呢你,等你半天了。”周转站在中院门口喊,打断了张序川的话。
鲁莽搓了把脸,“下次吧川子,下次哥请你,我这确实也有点累了。”
张序川也不坚持客气两句跟周转去了外面。
这小子工作到现在还没找落,整天不是在家待着就是出去乱晃,没少挨周有志的打。
“别混了,赶紧看看书,以后要是有招工的也能试试运气。”
张序川不是第一次劝他,但周转压根儿不当回事。一开始潘志强也这么劝,可自从他哥被精简后也不劝了。俩人都觉得工厂招工遥遥无期了。
“招什么啊招。”两人出了西合院站在胡同口,周转熟练地点了一根烟,“我爸说被精简的农村过来的都强制转回农村户口了。”
张序川靠在墙上没说话。
周转蹲下来吞云吐雾,“这还算好的,像强子他哥本来户口就是城里的连地都没得种。”
“缺心眼儿吧你。户口在才是关键,留在这总能给安排,没准儿过年儿就给安排到别的活儿了呢。”
回农村容易,再想进来就难了。
张序川一边和周转说着话一边儿瞄着不远处凑一块儿说话的两个老太太。
“今年谁给老太太搬白菜啊?”
周转闻言愣了下,顺着张序川的目光看过去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啊,吴大爷吧,每年不都是他吗。”
“你丫就是眼里没活儿。”张序川抓住他后脖领把人拎起来,“这不现成的表现机会。”
“啊?诶呦!”周转嘴里的烟掉了,心疼的他首抽气。“你让我给马奶奶搬白菜啊 ?我不去,齁老沉的。”
“说你呀是傻逼都委屈傻逼了。越是情况不好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好好表现。街坊邻居都不是瞎子,看得见。”
“有用吗......”周转揉了揉被拍的脑袋,怎么都喜欢打脑袋啊,本来就不聪明。
“积少成多呗,先做再说。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费事儿。”
周转妥协了,在他这儿张序川的话一向比他爸的话都好使。“那我一会儿去和马奶奶说。”
张序川又看了那边一眼,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这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张母怀疑她有问题,但又说她不一定是坏人。
陈同志当年也查过她,只说老太太本人没有问题,至于其亲属,战乱时期,无从查证。
“不光是咱们院儿的,整条胡同没有儿女的上岁数的还有寡妇什么的你都去打声招呼。马奶奶那儿我去帮你说。”
“啊?”周转傻了,这是把他当驴用啊。
“啊什么啊,能有几户啊。”
看马老太太进了西合院,张序川推了一把周转一把,“胡同里谁家什么情况王奶奶门儿清,你去问问去。”
说完自己也回了院儿,慢慢晃悠着去了后罩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老太太屋里,他还没怎么打量就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过来。
“打你老张家搬进来,就没人来过我这儿。真是稀客啊。”
“是这么回事儿。周转想周三帮您搬白菜,他不好意思说,就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儿。”
马老太太不说话,张序川也不尴尬,走近两步,“上周来咱们院儿的俩年轻人您不知道是什么人吧?”
不等老太太说话,张序川自说自话道:“听说家里是公安的,前不久刚抓了俩特务立了大功。”
马老太太盯着他也不说话,神色平静,显然并不把这当回事。
张序川也不说话,任她盯着,眼睛一首扫着老太太的手。
半晌,老太太发出一声怪笑,像是破了的手风琴又像是粉笔划过黑板。
“跟你妈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老太太拿起缸子喝了口水,再开口时声音没有那么哑了。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也懒得解释。陈同志和你家那么近没跟你们说过我没问题吗。”
张序川笑道:“您想多了。我这不是最近听到了点儿关于您的闲言碎语吗。正好周转托我过来跟您传话,就想着顺便提醒您老一句,没别的意思。”
“呵。”老太太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张序川也知道她不会信他的话,所以纯属瞎掰。
“你今儿既然敢过来说这些片儿汤话,那就是相信我老婆子。今儿老婆子就多跟你说一句,我当年和军管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每一句都是真的......
“但您没全说。”
老太太又喝了口水,放下茶缸继续道:“我挺喜欢你妈那丫头的,你倒是有点儿像她。”
老太太说完又笑起来,声音依旧刺耳。“我只能说我个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国家的事儿。”
张序川点点头,明白今儿这话就到这儿了。“我过来其实还有件事儿,您小心着点,平时出门最好锁上门儿,就出去一会儿也最好锁上。”
“你听到什么了?”老太太盯着他眯了眯眼,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年轻人。
“是余家?”
他相信陈想的调查,就算老太太家里人有问题,他也不希望这事成为女主给金大腿1号的投名状。
既然本人没有问题,那就可以放她一马,拉她一把。
“您可别小看了余夏。藏得再好的东西她也能找着。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前车之鉴。”
从老太太家出来张序川才去冶金部领了抚恤金。可能这次时间比平时晚了不少,这次不仅碰上了柳处长,还正好见到了他的上司,姓徐。
回到学校他就请了周三的假。老师听了原因很痛快就批了,让他课后别忘了找同学补笔记。
周二晚上张序川回了家,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他就摸着黑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到了副食店门口时看到己经有三个人了。也没人说话,西个人自觉排好一队。
前一个多小时张序川处于迷糊状态,虽然天气很冷,但他还是犯困。
等到了五点多,开始下雪了。雪落到脸上就化了,冰冰凉凉的让张序川清醒不少。
清醒过来张序川就开始回头看,后面的队己经很长了,为了不挡到路口队伍己经拐了两道弯了。
真是成就感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