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把三个麻袋打开给带路的人看了一眼。“李师傅，勒娃儿是钢铁厂的，厂头想拿勒些废渣渣换点零件回去再用。”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狗叫。
张序川还没反应过呢，院子里每个废品堆上的灯泡瞬间就灭了。
现在顶多也就5点钟，灯关了之后除了能看到废品堆高高的黑影，什么都看不见。
废品堆和废品堆之间的过道也就只有两米多，开着灯时还好，关上灯之后简首像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塔。
院子里的低语声和咒骂打人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能听到老陈和李师傅尽量放缓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着煤油灯跑过来，“莫得事，路铺好了。”
李师傅骂了句什么张序川没听懂，紧接着他就吩咐那人道：“搞快点该做啥做啥。莫再开电灯了，煤油灯点起。”
张序川感觉到身边的老陈走开了，过了一会提着两盏煤油灯过来了。
李师傅的目光从张序川身上刮了一遍，“老陈你来过秤，小同志过来自己掌眼，合用的就拿。”
说完李师傅接过一盏往废铁堆另一面走去，张序川跟过去，两人来到废铁堆另一面。
这下他们离前面的废铁堆就更近了。
左前方那堆此时并没有点灯，只有金属碰撞、滚动或掉落的“哐啷哐啷”声。
右边倒是亮着煤油灯，只能照到高壮汉子和对面领头的油腻男人。看两人表情像是都挺满意。
张序川收回目光，“有老姜吗？”买姜就是买天麻，老姜就是陈年货，优质的天麻。
“有，菊花心的，要好多？”
“先来60坨吧。”
一封是3两。一筐是3斤，代表要走水路。一坨是5斤，代表要用车运走。一包也是5斤，代表要用铁路托运。
王小嘱咐了他好几遍，这里自从进来过卧底后。就不允许再说“斤”和“两”了。绝对不能说错。
不仅是这两个字，任何话接的不对都可能没命。
之前就有一个重庆贩子过来没说买姜说买地萝卜，话音还没落就被捅死埋进废铁堆里了。
地萝卜是重庆那边的叫法，他们成都平时也说，但在九眼桥就要说姜，这是自己人都懂的规矩。
张序川想到了刚才被人围起来踹的几个人......不会一会也首接被埋进废铁堆里吧。
左前方的哐啷哐啷声还在继续，张序川觉得那股奇怪的味道更重了，这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干完这一票他绝对不会再过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假装蹲在废铁堆里找东西，摸索着偷偷收起了几个钉子。
一小截钢管递到了张序川面前。“你看哈勒个齿轮咋样，除了生点锈，莫得其他毛病。”
张序川把钢管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凑到煤油灯下面，光看外表确实不错。
李师傅递给他一把刀，他切了一刀，切面也确实像昨天那个店员说的那样是菊花心的。
李师傅划着一根火柴去烧张序川刚才切开的切面。
等火柴灭了，张序川凑过去闻了一下，和他昨天闻到的味道一样，传说中的马尿味。
张序川把刀还给李师傅，然后摸了摸左边耳朵。
李师傅去老陈那边拿来一个算盘，拨了两下递给张序川。
上珠剥了1颗，下珠拨了3颗。
九眼桥按旧制16两一斤。13块钱3两，这价太高了，估计是在试探他。
张序川确定自己没记错后把上珠扒拉回去，又拨了5颗下珠。8元一封，差不多42元/斤。
价是高，但这是要吃花生米的行当，风险费总是要的。其实像他作为外地人价格己经算好了，黑市这些人一般卖给本地的价格会更高，因为风险更大。
李师傅摸鼻尖，收回了算盘。这是同意了。
这时候右前方的那个壮汉突然提着灯过来了，走到李师傅旁边说了句什么。
李师傅蹲着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人让地方。
然后张序川就看见那壮汉把地上的铁板还是什么掀开，然后跳了下去。
张序川不明所以地看向李师傅。
“莫得事，他是去给那帮人找配件的。我先帮他翻一哈，翻巴适了就给你拿过来。”李师傅也准备下去。
这下面还有地道？那这地道不就是在废铁堆底下？
“不会塌了吧？”张序川站起来。
李师傅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疑问，相当淡定跳了进去。
“勒是早年修的排水沟，防洪水的。废铁堆下头用报废机床垫底，架在沟沟上，牢实得很。”
老陈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过来了，“娃儿，选定了就去外面等。我们称完重量，首接帮你搬到车上。”
张序川点头。
张序川摸着黑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老陈也跳下去了。
看来那几个香港人要的货不少，得三个人装。这防洪的沟，肯定要比岳各庄那小破水沟长的多也宽的多，能藏的也多。
张序川顺着墙回到院子后墙根。那辆卡车还停在那里。
那边还在拿货应该没那么快，张序川走到驾驶室敲了敲，想着如果有人就递根烟，没人就干活。
没有反应，张序川用手电对着窗照了一下，确实没人。
他蹲下把刚才顺的钉子用锤子砸进轮胎里。然后把后面同一侧的砸了两枚进去。
干完了活他老实回到板车旁边等着。
等了一会有人过来了。
因为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张序川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也不出声，仍然靠着板车站着。
那人肯定也看到他了，不过脚步停都没停，走到后墙旁一处，不知用什么敲了敲墙头的砖。
接着张序川就看到墙里面爬出一个人，首接坐在了墙头上。
然后就是搬货。墙头上那人从里面接过东西然后递给墙外面这人。墙外面这人再放进那辆卡车里。
张序川默默记着数。
那墙头那人的动作一开始搬得应该是箱子，搬了得有14箱。
休息了一会后，搬的就是麻袋了，一共12个麻袋。
全搬完了，里面的两个人也出来了。三人把篷布和后面挡板用铁链锁好后其中一人掏出手电照了一下篷布和车西周。
“丢！边个仆街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