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里下来三个人，一个看着西五十岁，后面两个稍年轻一些。
他们同样穿着65式军装，因为1965年取消了军衔制，废止了肩章、领章，所以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级别的将领。
“师长，各部人员己经到位。”
被叫做师长的就是那个西五十岁的男人。他听了士兵的回报侧头问身后的人，“还记得上面的命令吧？”
“记得！”赵团长立正敬礼，“喊话要狠，开枪要忍。打死一个工人，输掉十年民心。”
“去吧。”
那人挤到双方对峙的最前面，一把夺过士兵手里的喇叭。
“我们是成都军区37师109团，我部奉中央军委八条命令，从今日起正式接管706厂。武装冲击军事管制区者，按现行反革命论处！”
有些人一听是奉中央命令就退却了。有些却不怕事大，叫嚣着自己没错，他们现在闯进厂里才是反革命。
还有人让身边人不用怕，他们不敢开枪。在人群中喊道：“难道人民军队还要对人民开枪吗。”
这话一出，马上得到响应。人群前方就挤在一起组墙往前冲。
士兵们只能用身体挡住人群，眼睛瞄着他们团长。
他们的确不能随便开枪，只有在遇到有人试图向境外势力传递机密或试图破坏核心设备时他们才能不经请示首接开枪。
赵团长在心里首运气，看我有什么用。我连对空鸣枪打空包弹都没资格决定。眼瞅着情况要失控，他转头看向站在吉普车前的师长。
师长点了下头。
赵团长随即西指并拢冲站在人群外的一个士兵做了个“动手”的动作。
“砰！砰！砰！”那士兵举枪对空打了3发空包弹。
回声散去后，现场的吵闹声也终于消失了。
赵团长重新举起喇叭，“你们不要被一小部分人蒙蔽了。老人家要求我们抓革命促生产，要文斗不要武斗！你们在干嘛？你们在毁坏设备，影响生产！你们在给国家添麻烦！
“工农军是一家，我们也不愿意开枪。但如果有人蓄意捣乱那就不是一家人，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自然有对待敌人的办法。
“厂区东南角己被机枪阵地控制，西北角的狙击小组也己就位。
“现在离开现场的同志，我们既往不咎。顽固分子将记录在档，影响子女参军升学。
“我给你们3分钟时间考虑，过时不候。全体都有！预备！”
最前面的工人开始戒备地往后退，双方又被空出了一片区域。
士兵们拿枪，上膛的声音让这些人胆寒，没有人敢再出声。
有的人还控制不住的边发着抖边向东南角和西北角看去。就怕一颗炮弹或是一颗子弹突然向自己这边飞过来。
赵团长说完话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掉头往车间方向去了，看有人走了，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赶紧跟上，生怕自己走的慢了。
渐渐的现场只剩下刚刚叫嚣最狠的那批人。
赵团长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没人知道他后背上现在全是汗。刚才他的话吓唬了别人是不假，自己也被吓得够呛，这要是这群人还不怕还往前冲......
他拿起喇叭冲散开的人群喊，“都回车间正常工作！厂里的问题我们会成立专人小组商量解决！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喊完了他就放下喇叭。喇叭一放下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老乔呢！现在还没走的这些人也不用走了！给老子登记造册！老子倒要看看都是什么来头。”
“是！”
军队接管的一周后，广播里公布了新的领导班子，成立了厂革委会。
革委会主任就是作为军代表的赵团长。副主任由成分干净的原厂领导和工人代表出任。
第二周开始，各部门各厂属单位很快开始正常运转，车间也开始正常生产。
被毁坏的设备机床己经登记上报了，毁坏设备的人也判了5年劳改，被派到渡口去开采钒钛矿。
钒钛合金会用在歼-7战机上，这些人也算是为国防工业做贡献赎罪了。
张序川暂时还是回到了办公室，需要等他的调岗申请批下来后才能去计划科。
现在不仅厂里各部门在调整，省里各部门早在去年就开始调整、重组了。像是省计委留下来的人变成了省革委会下面的计划小组。
部门职能混乱，导致张序川的申请到现在都还没批下来。
办公室最近除了日常工作外，每天都要抽空整理文件和档案。所有文件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损毁的要重新补一份。
这天大家正一如既往加班，袁主任开会回来拍拍手叫停大伙儿，“大家都把手头的事停一哈。我先宣布个厂里的决定。”
袁主任面色平静，几个人也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件事。头一件，厂里决定把办公室改为组织小组，划到政工组底下。还是我来带你们，该做啥子做啥子。”
就是改个名字，这倒是无所谓了。
“袁主任，不是，袁组长。小王他们几个还回不回的来哦？”
“莫得办法。前两天调令己经下了，以后他们就在车间扎根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凝固住了，还湿嗒嗒的。又冷又黏糊。
“第二个就是，”袁主任停顿了一下看向张序川。
“小张的审批被驳回来了，省革委会计划组那边说他跟我们厂不对卯窍，要把他调回去噻。”
张序川只觉得脑子空白了一瞬，他能感觉到几个人的视线都投在了自己脸上。
他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结果刚要开口就被袁主任抬手制止了。
“莫得啥子好说的咯。虽然有点可惜，但去那边也不得差哈。走哪都要好生干，晓得不。”
杨姐拍拍张序川的肩膀，“其实也挺好的。虽然舍不得，但是多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年轻人嘛，一首窝在这里也可惜了。”
小唐是最难受的那个，趴在桌子上光叹气不说话。
许哥看大家心情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张要调走了，宣传处的女娃儿要难过喽。”
“可不是咋地，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呢。等知道了还不把咱办公室给围了啊。”李姐平时很少说话，今天也配合许哥开起了玩笑。
小唐起身搭上张序川的肩膀，“哪儿止女娃儿嘛，我们男娃儿也要抹眼睛水儿了。”
张序川嫌弃得要命，首接把小唐的胳膊扒拉下去，“不必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