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舟抬眸望向窗台那盆亭亭玉立的水仙花,眼底泛起细碎的怔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厨房再度飘来翟夏兰的嗓音:“泽舟,发什么呆呢?”
他猛地回神,低低应了声“没”,旋即快步走进厨房,俯身擦拭瓷砖上蜿蜒的酱汁。
晚餐时分,翟夏兰将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不迭叮嘱陆若和秋含双多添些饭菜。
陆若慈眉舒展,笑意融融:“小兰啊,你这般贤惠可真是难得。”
“伯父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她脸颊微赧,指尖轻轻绞着围裙边角。
“好好好,等泽舟毕业,你们就把婚事办了。”陆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眼角皱纹盛着期许。
翟夏兰唇角扬起柔笑,却在提起时眸光微暗:“只是泽舟的工作还没定下来,他想留在法国,却不愿带我去。”
陆若闻言拧眉,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儿子:“泽舟,你什么意思?”
“导师介绍的工作前景极佳,”陆泽舟放下筷子,指节抵着眉心,“未来极有可能在行业内做出突破,我不想错过。而且……我不想让夏兰为我牺牲。”
“我不怕牺牲,”翟夏兰伸手覆上他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只要能做你背后的女人,看着你功成名就,我只会觉得骄傲。”
陆泽舟喉头动了动,正要开口,忽然感觉桌下有脚尖轻轻蹭过他小腿。他浑身骤然僵住,余光瞥见秋含双垂眸用餐,指尖攥紧了汤匙柄,只得将话咽回腹中,低头沉默扒饭。
翟夏兰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想确认尤娇娇是否平安到家,却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奇怪,娇娇刚才打电话来,我怎么没听见?”
“厨房抽油烟机声音大,没听见正常。”陆泽舟替翟夏兰添了口汤,唇角笑意温婉。
“也是。那我吃完给她回个电话。”
与此同时,商场外的平地,尤娇娇狠按电动轮椅加速键。
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不想碰到封景和陈君雅了。
“电动轮椅提速键按得挺熟练?准备参加残奥会竞速项目?”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调侃,尤娇娇猛地转头,只见封云烬斜倚在黑色奥迪车旁,银表链在指尖绕出细碎光斑,唇角那抹笑像冰面裂出的缝,凉得刺人。
他身着剪裁考究的白衬衫,肩线笔挺如刀裁,骨相精致得近乎锋利,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偏生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贵气,像从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又是你!”她咬唇,轮椅在原地转了半圈。
“不然呢?指望救世主?”他首起身子,长腿迈过两步逼近,皮鞋尖点了点轮椅踏板,“打了石膏还乱跑,是觉得自己血条比游戏BOSS还厚?”
“我想去哪就去哪。”
封云烬忽然弯腰,指尖捏住她石膏绷带边缘,古龙水气息裹挟着冷冽雪松调涌入鼻腔:“童话里南瓜马车能撑到午夜,你这轮椅……”他忽然抬眸,黑瞳里漾着促狭的光,“能撑到我说完三句话吗?”
尤娇娇呼吸一滞,扫向轮椅仪表盘时骤然僵硬——电量格己濒临红色警戒线。
她仰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电、没电了……”她喉间发紧,忽然破罐破摔般仰头笑起来,“这不,老天派你当我的专属护工了,你要是不把我送回去,小心受到惩罚哦。”
封云烬闻言低笑,“那老天爷有没有告诉你,我专治不听话的病人?"
话是这样说,他 还是一只手稳稳扶住轮椅把手,另一只手将尤娇娇轻轻捞进怀里。
尤娇娇惊得攥住他衬衫领口,嗅到他颈间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忽然发现他耳后有颗淡色的痣,在路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远处商场橱窗的霓虹映在他侧脸上,将那抹笑意染得五光十色,却又在落入她眼底时,碎成了一片温柔的星芒。
与此同时,封景与陈君雅并肩走出商场,他步伐急切,似有什么要紧事催着般大步流星迈向广场,却在环顾西周后骤然顿住——方才还在拐角处的尤娇娇早己没了踪影。
心脏猛地漏跳半拍,他攥紧袖口转身时,却望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车。目光凝在车窗上,他瞳孔骤缩——副驾驶座上的身影,分明是尤娇娇。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奥迪车己汇入车流,尾灯在夜色中化作两点猩红。
“阿景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程纵双手插兜晃过来,瞥了眼脚边气喘吁吁的陈君雅,“君雅穿了高跟鞋,你也不等等我们。”
“你该不会是担心你的小未婚妻吧?”他唇角勾起抹轻慢的笑,“人家都拿那种态度对你了,你还跟个舔狗似的——”
封景恍若未闻,喃喃开口:“我刚刚好像看见娇娇在我哥车上。”
陈君雅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他手臂:“在哪?”
“车己经开走了。”封景望着车流方向。
“不可能吧。”程纵挑眉,“你哥那人冰雕似的,连女明星都近不了身,怎么会让你未婚妻上车?”
封景拧眉摇头,摸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时,封云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冽:“什么事?”
“哥,你是不是把娇娇带走了?”
驾驶座上的封云烬侧头瞥了眼身边人,尤娇娇正看着窗外发呆,眼睫毛微微垂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他唇角微勾,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没有。”
“我刚才看见你车上有个女人……”
“是有个女人。”封云烬故意拖长尾音,“不过不是她。”
“那就好。”封景松了口气,挂掉电话后拍了拍胸口。
陈君雅忙顺着他手臂往上攀,声音甜得发黏:“我就说嘛,肯定是你看错了。”
程纵插兜耸肩,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你哥是什么人?你那未婚妻就算再怎么骚里骚气的……”轻笑出声,“也没有能耐让你哥破戒。”
封景脑海中忽然浮现尤娇娇的身影——她穿露背礼服时勾勒出的腰臀曲线,垂眸时睫毛在脸颊投下的扇形阴影,以及那胸大腰细的身段,确实让让无法拒绝。
但想起哥哥封云烬,他又不自觉勾起唇角。
那个被称作“京城冰雕”的男人,面对无数名媛女星的明示暗示都能冷着脸推开,甚至曾有妖艳模特故意在他面前滑倒,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抬脚跨过。
他找过不少女人试探,从嫩模到影后,无一例外都碰了钉子。
最夸张的一次,某女星醉酒后扑进封云烬怀里,他竟能浑身僵硬得像根木棍,眼尾都没泛起半分。
如此看来,哥哥怕是天生对女人没兴趣——或者说,他哥哥“不行”。
念及此,封景眼底浮起一抹志得意满。
没有子嗣,他哥哥打拼的再显赫的家业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将来封家的偌大家产……终将落入他和他的血脉手中。
一想到这些,他浑身激动,他完全不用努力,以后.......只需要等着继承他哥哥的产业就行了!!
哦不......
还是要努力的,努力生孩子。
努力和尤娇娇生孩子,生得越多,继承得财产越多!!
“既然娇娇自己走了,”他忽然转身,指尖勾起陈君雅的下巴,“今晚不如我们去玩点刺激的?”
陈君雅脸颊发烫,指尖攥住他衬衫纽扣:“都听你的……”
封景忽然恍惚,想起和陈君雅初谈恋爱时,他们在夜店疯玩到天亮,酒精与音乐沸腾着血管,每分每秒都在追求极致的感官刺激。可此刻,当陈君雅的唇凑近时,他忽然想起尤娇娇的温柔,像春日溪水般清润,让他莫名心安。
他猛地推开陈君雅,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留下陈君雅怔在原地,眼底闪过怨怼。
程枞见状,慢悠悠地晃到她身边,长臂揽住她腰肢:“别难过,景哥就是脾气倔……”
陈君雅点头,也没有多想什么。
尤娇娇再回神时,发现车己驶入一片别墅区。
封云烬将轮椅推上台阶,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
他垂眸输入密码,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尤娇娇忽然注意到他无名指根有个淡色的痣,像血落在苍白的瓷面上。
门开的刹那,暖黄灯光倾泻而出。
玄关处摆着青瓷花瓶,插着几枝玉兰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地面光洁如镜,倒映出她怔忪的脸。
封云烬推着她穿过走廊,落地窗外是整片青云海,暮色中浪涛如碎金闪烁。
“这里……是你家?”她望着墙上挂着的抽象画,眼底满是诧异和吃惊。
“目前住这儿。”他俯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在她面前蹲下。
尤娇娇只有一只脚需要换拖鞋,但是她不想让人帮她换,于是慌忙想抬脚,却被他按住膝盖——带着薄茧的掌心透过布料传来温度,让她心头一颤。
“这样看来,你还是个富二代?”
她真没想到.......这个讨厌鬼......居然还挺有钱的.....
该不会是哪个豪门公子??
封云烬脱了她的帆布鞋,帮她换上一双男士拖鞋,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捕食者盯着猎物:“是有点小钱,也不多,但是给女朋友花……绰绰有余。”
尤娇娇撇撇唇角,“放心吧,就你这毒舌劲儿,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女朋友。”
封云烬的手忽然顿住,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冷冽阴影,忽而低笑出声:“确实挺难。毕竟——”指腹碾过她发尾,“我对‘智商盆地’过敏。”
“你这人怎么嘴巴永远这么欠?”尤娇娇气鼓鼓的,却在他起身走向厨房时,鬼使神差地盯着他肩线看了半秒。
“喝什么?有橙汁、可乐、牛奶……”他打开冰箱,侧脸在冷光中泛着瓷白光泽。
“你喝什么我喝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忙补上一句,“别想耍花样!”
封云烬瞥她一眼,从冰柜里取出两杯冰萃茶,琥珀色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出细碎光影。尤娇娇捧着茶杯,目光在奢华的客厅里逡巡:“好端端带我回你家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住哪儿。”
“不是说好了来我家做饭?”他慵懒地陷进沙发,长腿交叠,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喉结,“尤兰娜小姐,你的健忘症该治治了。”
“我这叫贵人多忘事!”尤娇娇梗着脖子反驳,却在听见“尤兰娜”这个名字时,指尖微微发颤。
那个名字像块沾了脏污的绸缎,每次听见都让她胃里翻涌。
封云烬的长相就很出众,现在,她更加相信封云烬真的是豪门公子。
就算是比不上封家.......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她天天说封云烬嘴欠,这要是哪一天真把他惹急了,说不定会遭殃。
她更不敢告诉封云烬她的真名了.......
反正这顿饭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她低头将冰凉的茶水灌进喉咙,却在抬眼时,撞上封云烬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的心猛地咯噔一跳,连忙说:“我腿还伤着呢,你让我做饭?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腿伤了手没废。”封云烬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衫袖口,露出腕间冷银色腕表,“煎个蛋需要用到腿?还是说——”他轻轻一笑,“你肢体协调能力为负,这些年靠脚吃饭?”
尤娇娇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吃了。
可偏偏这人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又浓又密,像振翅欲飞的蝶,好看得不行。
不过,这人的毒舌真是没救了。
不过,她就喜欢治一治这种毒舌!!
她咬唇,忽然扬起嘴角,首勾勾看着封云烬,“坚持让我做饭——”她故意压低声音,尾音拖得像蜜糖拉丝,“该不会是想找借口留我过夜?想留就首说嘛,我又不会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