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到纷扬的大雪没过脚踝,苏知愿终于听到江御景叫了停。

她颤栗着站稳,江御景定定地看着她裙子上的血,眸光晦暗不明。

“又搞出这么多血,医院的那位好医生没给你包扎好吗?”

苏知愿抬眼,发紫的双唇只艰难挤出一句:“上火了……舞跳完了,你可以放过我妈了吗?”

江御景脸色一黑:“滚吧,下不为例。”

听到这句赦免,苏知愿再也不愿多呆一秒,抱紧自己跌跌撞撞离开。

雪一直在下。

苏知愿独自一人在飘雪的街上走着,走着走着就呕了血。

她躲在墙角,眼看着白雪被染红,呕得整个人都疼得直不起腰。

好冷,好痛。

这一刻,她真的想就这么死掉……

这时,一道电话铃声勉强打破了这份寂静。

打电话的是医生,苏知愿正疑惑他的沉默,便听到那边踟蹰抱歉。

“本来有个捐骨髓的人和你配型成功,可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现在他同意了为别人捐献,暂时不能为你提供骨髓了。”

听到这话,苏知愿意外的没什么波澜,只是问了一句:“给他钱的人,是谁?”

医生叹了口气:“是京市太子爷,这骨髓是给他情人的一个朋友用的,听说这么做是为了讨好他情人。”

“苏小姐,你来医院做化疗的话,或许有机会能拖到新的捐献……”

苏知愿麻木的心好像又生出了一阵痛来。

原来是江御景,亲手断了她的生路啊。

她小口喘着气,缓解着疼,半响才有力气回答:“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电话挂断,苏知愿又缓了很久,才慢吞吞走回和母亲的小家,苏母不在。

偌大的孤寂将她包裹,苏知愿缩在沙发上缓解痛苦,门忽然被敲响。

她去开门,却见外面是江御景,男人手中拿着一袋药:“这是降火药。”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知愿猜,他心情好大概是因为夏锦悦高兴了。

喉咙阵阵的痛,好像一开口又要呕出血来,苏知愿攥紧了手,挤出两个字。

“不用。”

江御景的气压骤然低了下去:“苏知愿,别扫我的兴。”

苏知愿硬生生压着吐血的冲动,再也说不出话,眼睛却红了。

江御景一愣,皱眉去拉她的手,却被苏知愿一把甩开,踉跄撞开他朝外走去:“我还有事。”

匆匆丢下这句话,唇角便已经渗出了鲜血,但江御景早已经看不到。

苏知愿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还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苏知愿强撑着难受,搭上了一趟车,到了她想要去的地方——

老家,她爸爸的坟墓前。

踏进小院子的那一刻,凝着院子中央的土坟,苏知愿恍惚看见了爸爸慈祥的脸。

“又去哪儿闹了,这么晚才回家。”

苏知愿一愣,酸涩的眼眶被一片模糊遮挡:“爸,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家的。”

回应她的,是冬风刮过爸爸坟墓前那棵冬青树的沙沙声。

家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尘,就和她这个人一样灰败。

于是,回家的第一天,苏知愿将老家好好打扫了一遍,她打扫的很慢,时不时需要歇息,但却满眼认真。

打扫完后,她趁着身体还能动,提前订好了棺材送到了小院。

又在爸爸的坟墓边,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一直挖到双手满是血泡。

第二天,苏知愿在干净明亮的家里,细细包好了一盘饺子。

望着面前的一旁饺子,苏知愿仿佛看见了满脸面粉的爸爸笑呵呵的说:“知愿,你知道吗?下雪的时候就应该一家人在一起吃福气饺子,寓意福满。”

窗外,又下雪了。

苏知愿怔怔看了一会,给苏母打去了电话:“妈,你可以回乡下老家看看爸爸吗?我包了福气饺子……”

话没说完,却被苏母更高的声音打断:“你这两天去哪了?江少爷都带着姓夏的去买婚戒了,你立刻回来……”

苏知愿毫无征兆呕了血,吓得她本能挂了电话。

鲜红溅在了饺子上,苏知愿愣了一瞬后,苦涩勾唇:“最后一次团圆饺子,也吃不了了。”

自她爸爸死后,他们一家,好像就再没吃过福气饺子。

大概是苏知愿快要死了,没戏可看,弹幕这些天也没出现了。

当晚,苏知愿的身体摧枯拉朽颓败。

她不停的咳血,冒着风雪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将身上剩下的所有钱都给了他,拜托他在自己死后将她垒土安葬。

“坑我已经挖好了,棺材也已经摆好,只需要把我埋起来就好,我想和爸爸在一起。”

交待完后,苏知愿没敢看邻居诧异的视线,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她一边呕着血,一边拨了江御景的电话。

可那边响了一声,却一秒就挂断了。

苏知愿站在冰凉的雪地里,遗憾的笑了笑。

可惜了,她想和他告别的。

至少曾经深爱过。

手脚已经麻木,苏知愿踉跄着朝棺材走,就像是第一次学走路时那样,蹒跚着走向面前的亲人。

短短的几步距离,苏知愿摔倒了几十次,才终于躺进去……

她轻声喃喃:“爸,我累。”

一阵风吹过,就像是爸爸和她说:“累了就睡会,爸守着你。”

头顶上,冬青的树枝轻轻摇着。

苏知愿缓缓闭上了眼睛。

雪没有停,但她也终于,感觉不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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