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鱼的指尖深深抠进焦黑的泥土,喉咙里溢出破碎呜咽。
鬼夫垂死的黑雾如毒蛇缠绕她脖颈,张旭父亲的桃木剑碎片扎进后背,剧痛中她看见天穹裂开蛛网状缝隙,琉璃色的光瀑倾泻而下。
洛倾赤足踏在悬浮的菱形晶体上,十二尾火凤嫁衣无风自动,每片羽毛都流淌着液态金芒。
她垂眸凝视掌心不断收缩的鬼夫精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仿佛周遭厮杀都不过是背景音。
墨渊立于她身侧三丈,黑袍鼓荡间将所有漏出的阴气凝成利刃,精准绞碎试图靠近的残余鬼物。
“救……”
白幼鱼的呼救被张旭掐住喉咙生生截断。
濒死的张旭将她拽到身前当肉盾,指甲深深掐进她锁骨:“拦住她!拦住那个怪物!”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她胸口,远处洛倾的瞳孔却始终锁着即将溃散的鬼夫力量,连目光偏移半寸都欠奉。
鬼夫发出非人的尖啸,裹挟着毕生修为的黑雾轰然炸开。
白幼鱼本能地闭眼,预想中的剧痛却化作灼热气流擦着发顶掠过。
她颤抖着睁眼,只见洛倾周身缠绕着幽蓝锁链,将暴走的力量强行纳入掌心,唇角还挂着专注的浅笑:“有点意思。”
张旭父亲突然祭出祖传玉符,符纸燃烧的瞬间,整片天地都被刺目的金光笼罩。
白幼鱼在强光中听见墨渊冷喝,紧接着洛倾轻啧一声:“别碍事。”
漫不经心的挥袖间,玉符的力量如冰雪遇火,而余波震得白幼鱼耳中嗡鸣,七窍渗出鲜血。
当鬼夫彻底消散在冰蓝色火焰中时,洛倾终于舒展身体,指尖把玩着新凝聚的力量结晶。
她转身走向墨渊,裙摆扫过白幼鱼发梢,带起的香风裹着威压,压得濒死的白幼鱼几乎无法呼吸。
“走吧,下一处。”
吸收完猎物力量的洛倾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
墨渊无声点头,经过白幼鱼时连余光都未施舍。
两人身影没入虚空前,白幼鱼听见洛倾轻笑:“这次的力量,用来开仙域禁制正合适。”
话语里的雀跃,与她身下渐渐冷透的血泊形成残酷对比。
她望着空荡的天际,终于明白在洛倾的世界里,自己不过是恰好出现在力量场中的尘埃。
洛倾虽然恰巧救了自己的命,但她对自己没有恶意,亦无善意,是纯粹的漠视,这比任何伤害都更令人心寒。
然心寒归心寒。
改变命运的机会在眼前,不能再度错失了。
白幼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洛倾即将消失的刹那,猛地撑起上身,带着血沫的嘶吼划破死寂:“尊主!求您收我为徒!”
她狼狈地膝行两步,染血的指甲在焦土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闻言,洛倾本己踏入虚空的脚步微顿。
回身时火凤嫁衣的尾翎扫过满地残骸,金芒在她眉间流转出冷冽的弧度。“收你为徒?”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白幼鱼,声音像淬了冰的玉,“当初墨渊捧着修行玉简给你,你嫌他聒噪;如今命悬一线,倒想起拜师了?”
墨渊闻言周身阴气轻颤,却只是垂眸握紧腰间玉佩 —— 那是洛倾亲手所赠。
白幼鱼喉间涌上腥甜,眼前阵阵发黑,却仍倔强地抬头:“我前世糊涂!可如今被鬼夫折磨、被张旭背叛,才知道力量有多重要…… 求尊主慈悲,再信我一次!”
“慈悲?信你?”
洛倾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凝聚的力量结晶折射出万千流光,“我既非佛,也非神,没有信你的义务。”
她缓步逼近,白幼鱼能清晰看见她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现在的你的确比从前聪明了些,懂得用张旭父子引鬼夫内斗。”
“但这还不够。”
白幼鱼浑身发冷,却在洛倾转身时急得磕头,额角撞在碎石上迸出血花:“求尊主点化!我…… 我不知道往后该怎么活!”
她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过往的骄纵与天真早己被现实碾碎。
洛倾的背影在虚空中凝成剪影,声音却清晰传来:“我不是来救你的。”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力量结晶,“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自己刚刚用了几分心计,在鬼夫和张旭父子的夹缝里求生。”
“若不是你自己挣扎着撑到此刻,我吸收力量时随手余波,就能要了你的命。”
白幼鱼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自渡者,天渡之。”
洛倾的声音忽而变得悠远,“你的招鬼体质是祸也是机缘,去修行吧。”
“没人有义务渡你出苦海,你唯有自己磨出獠牙,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立足。”
话落,琉璃色光芒大盛,洛倾与墨渊的身影彻底消散。
狂风卷起白幼鱼凌乱的发丝,她跪在满地狼藉中,终于慢慢挺首脊背。
远处传来恶鬼的低嚎,她却不再像从前那般瑟缩。
洛倾的话如同一把重锤,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依赖他人的幻想。
“自渡……” 她轻声重复,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缓缓站起。
伤口的疼痛提醒着她每一道伤疤的来历,也让她的眼神愈发坚定。
这片被力量漩涡席卷过的战场,终将见证一个曾经懦弱的女子,踏上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