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康被拽得踉跄半步，金丝绣纹的衣领在小燕子掌心扭曲成团。她身上带着粗布衣裳的皂角香，混着昨夜烤火残留的烟火气，扑面而来的气息竟让他想起宫中那位明珠格格身上淡雅的茉莉香。
“你......”福尔康刚要开口，小燕子突然将他狠狠抵在廊柱上。木质梁柱发出吱呀声响，惊得客栈里喝茶的客人纷纷侧目。柳红握着擀面杖从后厨冲出来，柳青的柳叶刀己经半出鞘，却被小燕子一个手势拦住。
“听清楚了！”小燕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尔康皮肉，“我没有妹妹！唯一的哥哥叫方严，化名萧剑，此刻正在江南游历！”她眼中闪过前世与萧剑相认的火光，想起他背着自己翻越宫墙时急促的喘息，“他教我剑术，教我识字，他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尔康瞳孔骤缩。萧剑这个名字，正是紫薇曾提及的“江湖剑客”，据说手中的寒星剑削铁如泥。而眼前女子提及兄长时眼底的炽热，与紫薇说起失散姐姐时的悲戚如出一辙，这让他心中泛起莫名的震颤。
“还有！”小燕子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颈间褪色的长命锁，锁面锈迹斑斑，却依稀可见“方氏之女”的刻痕，“我虽父母双亡，但记得清清楚楚——我爹是浙江巡抚方之航，我娘是杜雪吟！”她凑近尔康耳畔，声音冷得像冰，“和当今圣上，没有半分关系！”
记忆如利刃割开伤疤。前世她被灌下“真心话药”的屈辱，被容嬷嬷用针扎的剧痛，此刻都化作眼底的滔天恨意。她想起乾隆将玉佩摔在她面前时的震怒，想起永琪那句“你根本不是皇室血脉”，指甲深深陷进尔康的后颈。
“若再有人拿什么‘血脉’‘认亲’来烦我......”小燕子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却让尔康背后发凉，“我这算盘珠子，可不会管你是大学士之子，还是皇亲国戚！”她一把推开尔康，算珠哗啦啦散落在地，每一颗都在青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福尔康踉跄后退，望着小燕子发间凌乱的木簪，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紫薇的柔弱模样重叠。他整理好衣衫，沉声道：“姑娘如此激动，莫不是......”“滚！”小燕子抄起柜台上的算盘，作势要砸，“信不信我现在就叫柳青把你丢出京城！”
看着尔康带着侍卫匆匆离去，柳红终于忍不住开口：“燕子，你怎么......”“红儿姐，有些事我必须说清楚。”小燕子盯着算盘上歪斜的珠子，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从今天起，但凡和皇室沾边的人，一律不准踏进客栈半步！”
暮色渐浓时，傅沉舟悄然出现在屋顶。他看着小燕子蜷缩在屋檐下，手中紧攥着褪色的长命锁，突然想起初见她时，那个在围场横冲首撞的莽撞丫头。“你不该暴露身世。”他递过温热的桂花糕，“方之航的案子......牵扯太多朝中势力。”
小燕子咬下糕点，甜腻的滋味却化不开心底的苦涩。她望着紫禁城方向亮起的灯火，轻声道：“与其被他们像提线木偶般算计，不如先把牌摊在桌上。”月光洒在她倔强的侧脸上，“这一世，我要做自己的主人。”
傅沉舟沉默良久，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头。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一片夜枭。小燕子靠着他的肩膀，突然想起前世他战死前的那句“来世换我护你”。这一世，她终于不用再做被保护的那一个——哪怕前方荆棘遍野，她也要亲手斩断所有伸向她的阴谋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