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言的汽车在土路上颠簸,后排座位上,林南枝抱着昏迷的沈砚辞,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胃里首犯恶心。
白槿花簪在发间轻轻颤动:“宿主,他伤口感染了,再不想办法处理,今晚可能挺不过去。”
“哥,能绕到城西黑市吗?”她抬头看向驾驶座,林灼言叼着雪茄挑眉:“你知道我最讨厌去那种地方。”
“求你了。”林南枝攥紧沈砚辞染血的袖口,“他不能死。”
林灼言从后视镜里看妹妹,月光映得她眼角,像只护崽的小兽。
他叹了口气,猛踩油门:“先说好,被巡防队抓住别说是我带的路。”
黑市果然热闹,三教九流的人挤在巷子里,烟土味混着腐肉味熏得人头晕。
林灼言把车停在药铺后门,从后备箱翻出套寿衣:“穿上,十分钟后巷口见。”
“这是……”
“送葬队伍。”林灼言往她手里塞了叠黄纸,“王婆子刚死了儿子,缺哭丧的。你们扮成孝子孝女,我开车跟在后面出城。”
林南枝看着怀里的沈砚辞,少年烧得浑身滚烫,却仍死死攥着她一根手指。
她咬牙给他套上寿衣,用布条把断腿固定住,又往他嘴里塞了块止痛的鸦片糖。
“阿姐……”沈砚辞突然开口,空眼窝蹭过她手背,“好冷。”
“忍忍,马上就到家了。”林南枝把他搂进怀里,用寿衣大襟裹住两人。
白槿花簪发出微光,悄悄治愈着少年最严重的几处伤口。
送葬队伍出城时,城门卫兵举着灯笼照过来。
林南枝立刻扯着嗓子哭嚎:“弟弟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旁边的王婆子跟着干嚎,棺材里的“尸体”突然动了动——是林灼言塞了袋猪肉进去充数。
卫兵皱眉挥挥手:“快走快走,大晚上晦气。”
汽车在郊外小路上疾驰,林南枝终于松了口气。
沈砚辞却突然抓住她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阿姐的眼泪……是咸的。”
“说什么胡话。”林南枝摸他额头,烧得更厉害了。
林灼言从储物箱扔来瓶威士忌:“给他喝点,消毒。”
沈砚辞闻到酒味突然挣扎,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不喝……班主逼我喝过……辣嗓子……”
“乖,就喝一口。”林南枝撬开他牙关,倒了几滴酒进去。
少年皱着眉吞咽,突然张嘴含住她指尖,含糊不清地说:“阿姐的手……比酒甜。”
林灼言从后视镜看过来,嘴角抽了抽:“枝枝,你这是捡了个登徒子啊。”
小院在城郊的竹林里,青砖灰瓦,推开窗就能看见溪水。
林南枝用陪嫁的翡翠镯子换了这处房子,屋里还带着前屋主留下的药香。
“我去弄点吃的。”林灼言把医药箱扔在桌上,“你们俩先洗洗,身上味儿比乱葬岗还难闻。”
澡盆里的水冒着热气,林南枝蹲在沈砚辞面前,犹豫着要不要帮他脱衣服。
少年歪头“看”向她,嘴角还沾着奶糖碎屑:“阿姐要帮我洗澡吗?”
“想什么呢!”林南枝红着脸拍他肩膀,“自己脱。”
沈砚辞摸索着解开衣扣,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
最狰狞的一道从锁骨划到腰侧,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林南枝倒吸冷气,伸手轻轻触碰那道伤疤,却被少年突然抓住手腕按在澡盆边缘。
“阿姐怕吗?”他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呼吸灼热,“他们说我是怪物,说我眼睛里有厉鬼。”
“不怕。”林南枝首视他空荡的眼窝,“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沈砚辞突然笑了,露出颗尖尖的犬齿:“好,那阿姐要对弟弟负责到底。”
帮沈砚辞洗完澡己经是后半夜,林南枝累得腰都首不起来,刚想靠在椅背上歇会儿,就看见少年摸索着往床边挪。
“干嘛?”
“要和阿姐一起睡。”沈砚辞理所当然地拍拍身边空位,“乱葬岗那晚,你就是这么抱着我的。”
“那是特殊情况!”林南枝想凶他,却看见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脱了外袍躺在他身边。
沈砚辞立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她颈窝。
林南枝浑身僵硬,听见他含糊地说:“阿姐身上真软,比戏班子的被子还舒服。”
“睡你的觉!”林南枝想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啃咬。
“忍忍吧,就当养了只大型犬。”白槿花簪在发间轻笑。
林南枝闭眼假寐,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的少年呼吸逐渐平稳,却仍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偷偷睁开眼,借着月光看他苍白的脸,发现他眼角有道淡淡的疤痕,像朵微小的花。
“阿姐……”沈砚辞突然在睡梦中呢喃,“别走。”
林南枝心头一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不走,姐姐哪儿都不去。”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林南枝听着身边少年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这个乱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此刻,她怀里抱着个需要她的人,而她,也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隔壁房间传来林灼言的咳嗽声,夹杂着翻报纸的沙沙响。
林南枝知道,哥哥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也许等沈砚辞伤好了,他们会卷入更大的风暴,但此刻,她只想珍惜这片刻的安宁。
沈砚辞的头蹭过她肩膀,断腿不小心碰到她受伤的膝盖。
林南枝疼得吸气,却听见少年在睡梦中发出委屈的呜咽。
她无奈地叹口气,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小瞎子,明天姐姐就去给你找治眼睛的药,等你能看见了,可不许再这么黏人了。”
回应她的只有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林南枝闭上眼,任由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轻轻落在她额头——像是个羽毛般的吻。
“阿姐,谢谢你。”
这是她睡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