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清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时候江熹安己经不在了,此时距离他定的闹钟响还有十分钟。
江寒清接了电话,不大开心地坐在那里。
电话那头是谭少冬,叽叽喳喳得像雀,吵得很:“喂?喂?老大!醒没醒没!”
江寒清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懒懒“嗯”了一声,低头找自己的鞋,穿上后慢吞吞往洗漱间走。
谭少冬嘻嘻笑道:“这么早给老大打电话真是不好意思。”
江寒清一脸冷漠:“那你挂了吧。”他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脖颈处的暧昧吻痕,轻啧一声,觉得有点难搞。
被王开那漏勺看见了不免又要编排他。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句江熹安。
真是个狗啊。
镜中人的脸上却似有若无地浮现了一抹笑。
“但我是有……诶?诶……!老大!”本来要接着说下去的谭少冬一愣,哀嚎一声道:“老大你不能这样啊!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
江寒清用遮瑕反复遮了好几次,这才看不出来什么,江总的脸色总算好了些,声音听起来却仍有些不耐烦:“你要说什么?”
谭少冬没脸没皮地忽略江寒清语气中的嫌弃,嘿嘿笑两声,莫名猥琐:“老大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没日没夜?”
江寒清掬一捧清水洗脸,心想他个共犯还好意思提,但只是没有多少情绪地反问:“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没日没夜?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谭少冬瞬间反应过来江寒清的意思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听来又羞又恼:“我…我……”
江寒清挤牙膏开始刷牙:“你到底要说什么?”
谭少冬的声音中带着欲言又止的犹豫:“嗯、嗯……也没什么…就、就是他怎么样……”
“跑我这儿了,昨天晚上自己吃了一盘排骨,一碟子糖醋鱼,各种小菜若干盘,外加五大碗米饭,还有三盘饭后点心和两盘水果。”因为嘴里含着泡沫,江寒清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能吃是能吃了点,但我看他长得不错,熹安有个朋友开酒吧的,给他卖了当男模吧,抵房钱还有饭钱。”
谭少冬下意识出声阻止:“别!”
然后江寒清就接收到了转账信息。
江寒清挑挑眉,吐出一口水:“二十万?房费饭钱?打算让他在我这儿赖几天?”
“谭景幽那傻逼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昨天晚上叫着我就回了A市,脸臭得和谁欠了他几个亿一样,连装都懒得装了,像要杀人一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现在我连饭也没吃上。”谭少冬幽幽叹口气,语气有些复杂:“他…他……”
谭少冬含糊道:“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在这边多久,就让…谭初雪那小傻逼在老大那边待几天吧。”
谭少冬再叹气,诸多无奈,却诚意满满:“我和他一样,在B市不认识几个人,能信任的也只有老大你了。”
“求老大让他在你那里待几天吧。”谭少冬说着,语气一沉:“而且我觉得,谭景幽己经开始怀疑我了。”
听着他的话,江寒清也认真起来:“给你派几个保镖。”
谭少冬又笑笑,这次语气中强颜欢笑的意味更多些:“不用,这是我的槛。”
“我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从既定的圈子里跳出来,就己经很可贵了。”谭少冬声音中多了几分释然:“以前我问过某个傻逼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们的世界是本小说,那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江寒清心一沉,他从谭少冬的语气中听出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不是什么好人,从前不是,现在应该也算不上。”谭少冬思考,最后竟然还带了几分点点笑意,他委婉道:“所以我想我的结局大概也不好。”
其实谭少冬看见了。
在他觉醒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了。
他知道自己的结局,那海水冰冷刺骨令人窒息。
江寒清听着心上不是滋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要是没遇见他没遇见你们之前,我烂也就烂了吧,反正影子总是没法站在光下的。”
“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谭少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我养了只猫……”
“又呆又笨又能吃,嘴又馋,还喜欢吃甜的……”
谭少冬一顿,缓了缓才继续道:“养了只猫,是要对他负责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想让他好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寒清好似听到了谭少冬声音有几分哽咽,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一闪而过好像只是江寒清错听了。
“如果我能从原本的命运中逃出来,我就接他回家,但如果……”谭少冬将死亡含糊带过:“那我名下的财产就都是他的,我己经做过公证了,要是我回不去了,会有律师去找他,老大帮我照看着点,用不着老大总操他的心,他其实蛮聪明的,很多东西一教就会。”
“他在计算机方面天赋特别高,老大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老去攻击别家公司的防火墙,要是可以的话,就让他给长明工作嘛!薅他羊毛,这货可以压榨的!”
最后的最后,谭少冬只是又重复了一句:“如果我可以,我就带他回家。”
江寒清默默听着,然后轻声嘱咐:“流浪猫会很辛苦,你注意安全。”
谭少冬笑笑,但没应。
江寒清穿戴出门,情绪不高,江繁繁出现在他面前,认真整理着自己领口的红领巾,一眼就看穿了江寒清:“在担心那个小炮灰吗?”
江寒清没有否认。
江繁繁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宽慰道:“放心吧,命运会眷顾他,他不会有事的。”
命运会眷顾他吗?
会眷顾他们这样的人吗?
如果是被偏爱的存在,又怎会沦落至此。
江寒清活了两辈子,最不信的就是所谓命。
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就……不能避免吗?”
在这件事上,江寒清的这句话问的天真得有些愚蠢了。
能不能避免,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种被碾压的绝望,被推着向前走的无力。
果不其然,江繁繁摇摇头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不能的。”
“谭初雪当初绑定他的好处是治好他的双腿,走剧情就是代价。”
“从腿好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还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这是个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