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墙上，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冻结。
士兵们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不少人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疯…疯了！它们自己杀起来了！” 有人声音颤抖地嘶喊。
老将军紧握刀柄，指节发白，死死盯着关墙下那场由尸兵主演的血腥盛宴，脸色凝重如铁。
尸潮的首接威胁虽暂时解除，但这失控的疯狂反噬，如同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漩涡，充满了毁灭性的变数。
当它们互相吞噬殆尽，那积累到顶点的怨毒与疯狂，最终将指向何方？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焚尽污秽后余温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悄然逆流而上，透过某种无形的灵魂羁绊，注入了箭楼之上栖梧几近枯竭的心脉。
是焚灭百里尸兵后，涅槃真炎反馈回的一丝精纯生机。
这股暖流如同甘霖，瞬间滋润了她因血魂献祭而濒临崩溃的躯壳与精神，将她从意识彻底涣散的悬崖边，强行拉了回来。
栖梧沾满鲜血与灰烬的长睫剧烈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
那双曾燃烧着焚天烈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灰烬。
她的视线扫过关墙下那片依旧在疯狂互相吞噬、如同沸腾血池的尸兵漩涡，最终，越过了残破的关隘，投向了更遥远、更广阔的天地。
天阙关的锋刃，似乎暂时被折断。
但山河呢？
目光所及，残破的烽燧在寒风中呻吟，荒芜的田野上散落着逃难者遗弃的破败家什，更远处，城镇的轮廓在灰暗的天光下模糊不清。
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巨人，在凛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着流血的伤口。
而那股源自百里之外白骨祭坛、虽然因骨笛碎裂而暂时沉寂、却并未彻底消散的庞大阴冷意志，如同蛰伏在冻土之下的毒蛇，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依旧死死地“盯”着这片土地，盯着她！
一个更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尸兵失控反噬，互相吞噬…
这会不会是另一种更恐怖的“养蛊”？
当最终胜出的、吞噬了无数同类怨毒精粹的“尸王”诞生时，那将是何等灭世的凶物？
而失去了百万尸兵作为“盾牌”和“爪牙”的骨罗刹，在极致的怨毒与疯狂驱使下，会不会铤而走险，用更首接、更彻底的方式，将自身邪力引爆，污染这片土地的地脉本源？
千里沃野，化为死域！
亿万生灵，尽成枯骨！
那将是比城破更彻底的湮灭！
是山河陆沉的终焉！
她依旧维持着抚住心口的姿势，染血的手腕微微颤抖。
那张苍白如雪的脸上，最后一丝生气仿佛也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琉璃般的脆弱。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苍穹之上那庇护着山河的巨大火凤虚影，望向它燃烧着金焰的、悲悯众生的眼眸。
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在她干裂的唇角，轻轻漾开。
那弧度里，混杂着释然，是无尽的疲惫，是终于暂时守住脚下这片土地的微光。
然后，那支撑着她如同标枪般挺立在箭楼废墟之上的最后一丝力量，彻底消散。
纤薄的身影晃了晃，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凋零的叶，无声无息地，向着冰冷残破的箭楼地面，软倒下去。
染血的手腕在倾倒时划过半块碎裂的青砖，留下一道刺目的、断断续续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