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骁在玄关处站定,视线隔着半个客厅滑向她。
几小时前公交站雨棚下那个苍白无助的小可怜,此时正精神抖擞地跟人谈笑,面色红扑扑的,像一颗用水刚冲洗干净的水,嫩生生一只。
因是屋内暖和的缘故,披肩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身上是一条卡其色宽肩吊带风衣裙,灯光打在她身上,明眸皓齿,明媚得晃眼。
“你,不吃吗。”流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当着众人的面,有些不自在。
霍霆骁拖着懒散的脚步坐到她对面,扫了眼她面前的汤碗,下去大半碗,白灼虾吃了两只。
又朝她微冒着热气的脸颊瞄了瞄,说:“吃饱了。”
可能是在会所吃饱了吧,那里有美人喂食,流苏心想。
“......哦。”
“吃好了?”
流苏点点头,吃得很饱,今晚她是被大家热情投喂的一个。
“吃好了就回去睡觉,别赖在这儿不走。”
“......”
最后霍青岚一再挽留,流苏坚持要走,不走留在这被他说碰瓷到家了。
流苏离开时,发现霍霆骁不见了,别墅门口只剩下司机和元宵等着。
应该是去找他的小歌星去了。
毕竟,她耽误他这么久。
回去的路上,流苏发了信息给霍霆骁,很真诚的道谢。
【霍师兄,真的很谢谢你。】
这些年她一首在风雨里飘摇,今晚沈如月这场戏只不过比以前那些更加严重,但从来没有人像今天一样突然闯入她的雨幕,强势地将她拉出来。
今晚这场偶然闯入的温暖家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味道。
这碗汤香浓郁的鱼汤,暖到了心底。
霍霆骁:【怎么谢?】
又来?总不能再来个条件?感觉挺不值钱的样子。
流苏想不出来他需要什么,干脆摆烂:【不知道,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吧。】
霍霆骁没再回,流苏也没在意,可能是去会所开始“忙”了吧。
手机发出叮叮的响声,不同于霍霆骁的懒洋洋的风格,铃声有些急促。
【苏苏,你到家了吗?】
【今晚的事你别介意,我过几天会去找你说清楚。】
【你在哪?】
陌生号码,但流苏知道,是楚淮。
自她单方面说离开以来,面对他的信息,第一次竟平静许多。
少了几分怨气,多了两分坦然。
流苏:【不必了。】
回完信息,流苏将手机关了静音装进兜里。
她跟楚淮,本该一年前就结束了,沈如月给她看的那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者说,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因为楚淮从没给她任何承诺。
黑色轿车在淮海路6号门口停下,司机恭敬地将手包和电脑递给她,流苏点头致谢,又朝趴在窗户上目送她的元宵挥了挥手。
走近几步,发现漆黑的院门口站了个人。
身上披着一层霜露,像是来了许久。
他不是在给沈如月过生日吗,怎么有时间来这。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楚淮的声音带着三分责备、三分担忧,还有西分不自然的慌乱。
不同于以往的纯粹关心。
流苏轻笑了声,上前朝门口走去:“去了朋友家。”
楚淮抬手拦住她的去路,眼眶里有些微的血丝,似愤怒似强硬:“哪个朋友?”
“哪个朋友你不都看见了吗?”流苏扭头,笑了下,“楚淮,你装什么。”
“苏苏!”
她真的跟霍霆骁扯上了关系?
不然霍霆骁的御用司机,怎么可能亲自送她回来。还有那条狗,何其傲娇的退役军犬,现在居然用来跟她送行。
这一刻,楚淮心里现出几分惊惶。
他突然发现眼前人在面对他时,不再是分手当天的愤怒崩溃,也不再是分手后的万念俱灰。
此时,平和得竟像普通朋友一般。
这样的改变令楚淮生出几分不确定,他下意识地拉住她手腕:
“苏苏,别再闹了好不好?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永远是你,哪怕我跟沈如月订婚,也只是权宜之计,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位......”
“楚淮。”流苏淡淡地抽回手腕,平淡的脸上掺杂了一丝陌生感,“你还记得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脖颈上那故意在外清晰可见的吻痕和牙印,只有男女交欢时对方受不了才会咬出来。
沈如月说了今晚会主动献身,看来来这之前,两人刚做完。
楚淮恍然生出一阵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仿佛说服了自己:“我那都是逢场作戏!!”
他双手抓住流苏的肩膀,清隽的脸上带着些许乞求,“苏苏,你信我!”
流苏忽热觉得有些累,不是身体上的累。
大雨中那无力的孤寂和悲伤又逐渐涌回来。
她跟在他身后跑了五年,无名无份却心甘情愿,原以为两人可以相携到老,但他中途离开了。
既然他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继承家业,那她自己退出就好。
“好。我信你。然后呢?”
楚淮一愣,然后,然后,当然是......
但不知为何,对上流苏那略带悲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楚淮,大清早亡了,给彼此留些体面吧。”
说完,流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楚淮站在原地有些愣愣,见她即将踏进玄关,嗓音中有几分迫切和补救的意思:
“我会去找雁大校长,让他不要再为难你。就跟以前一样。”
流苏脚步顿了半秒。
楚淮见她停下有些惊喜,赶忙继续道:“只要你离开霍霆骁,就能过以前一样的生活。”
流苏蓦地回头望向他,神色难辩。
“苏苏......”
“楚淮,现在的你,跟秦昊天有什么区别?”
楚淮惊在当场。
寒风吹了许久,他从恍然中惊醒,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指缝中被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