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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匠人的承诺(上)

乌云如同被揉皱的铅灰色棉絮,在苍山之巅凝滞了整整三日。

奠基仪式这日破晓时分,厚重的云层突然裂开缝隙,金灿灿的晨光如利剑般穿透云岫居那棵百年老槐树虬结的枝桠。

细碎的光斑如同跳动的金箔,洒落在新平整的空地上,与潮湿泥土中蒸腾而起的薄雾交织,散发出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泥土芬芳的独特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为这场仪式欢呼雀跃。

老槐树上的晨露被阳光蒸成袅袅水汽,在光束中化作流动的金纱,缠绕着树干上斑驳的苔藓,将岁月的痕迹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时芋紧紧握着卷边的设计图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指尖无意识地反复着图纸边缘卷起的毛边,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般机械又执着。

她静静站在角落,目光追随着山远忙碌的身影。

山远脖颈处的绷带在深蓝色工装的半掩下若隐若现,那是暴雨夜抢险时被铁丝划伤留下的印记。

此刻,他浓眉紧蹙,像是两抹乌云压在眼底,全神贯注地指挥工人摆放奠基石,工装布料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合在他宽厚的脊梁上,勾勒出经年累月劳作形成的坚实肌肉线条。

每一个抬手、每一次转身,都像精准运转的机械齿轮,带着沉稳而有力的韵律,仿佛与脚下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专注如炬,似能穿透砖石,牢牢锁定着施工的每一处细节,阳光斜斜地照在他侧脸,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高挺的鼻梁上,随着他说话时的轻微动作,影子也在微微颤动,好似振翅欲飞的蝶。

“时设计师!” 施工队长扛着测绘仪一路小跑过来,安全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帽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他跑得气喘吁吁,胸脯剧烈起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眼睛却亮得惊人,好似两颗镶嵌在脸上的黑曜石,难掩眼中的兴奋光芒。

“东边地基挖到青石层了,您要不要看看?” 说话间,他随手用沾满泥土的手背抹了把脸,在脸上留下一道脏兮兮的痕迹,如同顽皮孩童的涂鸦,憨厚的笑容却咧到了耳根,像朵盛开到极致的向日葵,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身后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打着旋儿,又缓缓落在他沾着草屑的裤腿上。

时芋刚要迈步,一阵悠长而略显吃力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嘿哟 —— 嘿哟 ——”,伴随着木轮车轱辘辘的声响和 “吱呀吱呀” 的摩擦声。

她转头望去,只见赵师傅佝偻着背,弓成一张满弦的弓,又似一头勤恳的老黄牛,正使出浑身力气推着辆覆着红绸的平板车。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汗水,浑浊的汗珠顺着沟壑般的皱纹滑落,浸湿了前襟,在粗布衣裳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宛如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他每推一步,都要重重喘口气,脚步有些踉跄,却始终没有停下。

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惊起路边草丛里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吁 ——” 赵师傅好不容易将车停稳,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才首起腰来。

他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得老大,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笑得比春日暖阳还灿烂,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像绽放的菊花,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好似藏着两汪倒映着星光的池水。

“丫头!”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却难掩兴奋,仿佛点燃的爆竹,“听说你们要盖传承教室,我这把老骨头就琢磨着,总得给屋子添点筋骨。”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车上的木雕梁柱,眼神里满是自豪,似璀璨的星河,眼角的鱼尾纹也因笑意堆成了褶皱,如同老树的年轮。

“这梁柱我打了半个月,用的是山里百年的老檀木,你摸摸这纹路,” 他粗糙的大手抚过缠枝莲纹,眼角泛着的光,如同守护珍宝的老龙,“当年我师父教我木雕时说,每一刀都得带着敬畏,这些莲花,就盼着能护着教室里的娃娃们。”

他说话时,周围的匠人纷纷围拢过来,有的伸手轻轻抚摸梁柱,发出阵阵惊叹,有的交头接耳,讨论着木雕的工艺,现场气氛热烈而温馨。

话音未落,一串清脆悦耳的铜铃铛声由远及近,像是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又似一串散落的珍珠在跳跃。

张银匠板着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手中却小心翼翼捧着个檀木匣,那模样仿佛捧着一颗璀璨的明珠,连脚步都放得格外轻盈,如同猫科动物潜行般谨慎。

他每走一步,腰间的铜铃铛就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在工地上空回荡,宛如一首悠扬的小调。

随着他的靠近,檀木匣淡淡的香气也飘散开来,与空气中的泥土味、草木味相互交融。

“让让,都让让。” 张银匠瓮声瓮气地开口,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他走到时芋面前,耳尖微微泛红,像熟透的樱桃,咳嗽一声,脸上却依旧板正,好似一块刚出炉的铸铁,“扎染坊总该有副亮堂门脸。”

说着,他缓缓打开檀木匣,里面是一对衔着铜钱的银制门环,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银光,边缘还刻着精致的云纹。

着门环,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凝视着久别的亲人,眼神里流转的光芒,好似月光洒在静谧的湖面,语气难得地柔和。

“这门环我熔了三只祖传的银镯子,”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原本打算给孙女当嫁妆,可她说,老手艺的传承比什么都金贵。丫头,你尽管用,要是不够气派,我再打!”

说话间,阳光洒在银环上,折射出点点银光,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跳跃,仿佛在诉说着他对传统工艺的热爱与坚守。

人群正骚动间,“笃笃 —— 笃笃 ——”,杨阿公拄着竹杖颤巍巍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慎重,竹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古老的节拍,又似时钟的滴答声,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老人怀里抱着卷泛着草木清香的构皮纸,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枯叶。

“小芋啊!” 杨阿公还隔着老远就喊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像两颗蒙尘的宝石,脸上的笑容却格外慈祥,如同冬日里温暖的炭火,“等等,等等我这把老骨头。”

他走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把构皮纸递给时芋,双手微微发颤,似风中的烛火,嘴角的皱纹随着笑容舒展开来,宛如绽放的菊花。

“我孙女教我剪的窗花。” 他轻轻展开纸张,蝴蝶与鸢尾花的镂空图案在阳光下轻盈欲飞。

“你瞧这蝴蝶的翅膀,”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发颤,指着窗花,眼角爬满的皱纹里盛满期待,如同干涸的河床渴望甘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好似萤火虫在暗夜中起舞,“孙女手把手教了我二十遍,说要让孩子们一抬头,就能看见老手艺在发光。我这双手啊,织了一辈子布,剪坏了十多张纸,总算是没丢手艺的脸。”

说着,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像泛起涟漪的深潭,他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眼睛,脸上的神情满是追忆,如同在翻阅一本尘封己久的相册,“要是我家囡囡还在,看到这些,得多高兴……”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陷入短暂的安静,众人似乎都被他的话语所触动,沉浸在对传统技艺传承的感慨之中。

时芋的手指依次抚过冰凉的银环、温润的木雕,又触到构皮纸粗糙的纹理,喉咙像是被蓼蓝染缸里的棉线缠住,酸涩难抑。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心中满是感动与温暖。

她望向不远处的山远,他正挽着袖子,和年轻匠人们一起合力抬起奠基石。

他咬紧牙关,脸颊上的肌肉紧绷,好似两块坚硬的岩石,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后背,蒸腾的热气与扬起的尘土纠缠,在他周身织就金色的光晕。

那些曾经沾满靛蓝染料的指尖,此刻深深陷入青石的边缘,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如同绷紧的弓弦。

随着一声 “起”,众人齐声发力,奠基石缓缓升起,山远眉头紧皱如拧成的麻绳,眼神坚毅似钢铁锻造的利刃,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仿佛托起的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整个云岫居的未来,如同扛起世界的巨人。

工人们的吆喝声、奠基石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

“放!” 随着山远一声洪亮的喊,声如洪钟,震得在场众人精神一振。奠基石轰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如同惊雷炸响。

紧接着,鞭炮声骤然炸响,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硝烟弥漫开来,呛得人首眯眼、咳嗽,仿佛置身于红色的迷雾之中。

鞭炮的硫磺味与空气中原本的气息混合,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宣告着传承教室正式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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