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沈戚容手中的白玉梅花佩应声滑落在紫檀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面上那副慵懒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审视。
“谢砚礼?”她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霍沉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摄政王与你霍家素无瓜葛,他为何要……”
“属下不知!”霍沉渊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但那密报残片上,清晰地提到了谢琰二字,以及霍氏余孽,斩草除根的字样!裴照临的上线,似乎对谢砚礼当年的手段颇为忌惮,言语间提及,谢砚礼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远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
谢琰……霍氏余孽……斩草除根……
沈戚容脑中轰然作响。
前世,她一首以为霍家灭门是自己一手造成。
因为霍家功高震主,又与朝中几位老臣过从甚密,隐隐有抱团之势,触碰了她的底线。
于是她借故发难,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将其铲除。
可如今霍沉渊却说,幕后真凶另有其人,而且还是谢砚礼?
这怎么可能?!
若真是谢砚礼所为,他为何要嫁祸于她?难道是想借她的手,清除异己,同时让她背上屠戮功臣的骂名,为他日后清君侧铺路?
一瞬间,苏妄言之前所说的“贪狼化忌则为祸,主争斗、掠夺”、“其行事,或有常人难以理解之苦衷”等话语,以及那枚刻着“琰”字的梅花玉佩,还有谢砚礼今日那番对“酷吏”名声的异常在意,如同无数碎片般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胆寒的轮廓。
如果谢砚礼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那么他前世的种种行为,包括最后赐死她,似乎都有了更深一层、也更阴暗的解释。
他不是在拯救大盛,他是在将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或者说,所有不被他掌控的棋子,一一清除!而她沈戚容,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曾经有用,最终却必须被舍弃的棋子!
所谓的苦衷,所谓的家国大义,难道都只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用以掩盖他那深不见底的野心和狠毒?!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沈戚容的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
她看向霍沉渊,那张狰狞的鬼面之下,此刻想必是一张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
“所以,”沈戚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你现在相信,哀家并非你真正的仇人了?”
霍沉渊沉默片刻,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属下不知太后当年是否无辜,但谢砚礼必定是霍家灭门的元凶之一,此仇不报,我霍沉渊誓不为人!”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坚定:“太后娘娘,谢砚礼视您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而他,亦是属下的不共戴天之仇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霍沉渊一字一句道,“属下愿与太后合作,助太后搅乱这朝局,让谢砚礼疲于奔命,让他血债血偿!”
沈戚容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弧度,冰冷而妖冶,像极了前世那个权倾朝野、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妇。
“合作?”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几分嘲弄,“霍侍卫,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会与一个三番两次想取哀家性命的人合作?”
霍沉渊猛地一窒,随即沉声道:“凭属下这条命!只要能报霍家血仇,属下的命,随时可以给太后!而且,如今的太后娘娘,不正是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来替您做些您不方便做的事情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戚容:“太后厌倦权斗,属下可以成为太后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忠诚的狗。太后只需安坐坤宁宫,看戏便可。”
沈戚容凤眸微眯,眸光幽深难测。
霍沉渊这话,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确实不想再像前世那般,事事亲力亲为,将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她只想当个幕后推手,看着那些前世的仇人一个个自取灭亡。
而霍沉渊,这把复仇的利刃,若用得好了,确实能省去她不少麻烦。
更重要的是,若霍家灭门真与谢砚礼有关,那谢砚礼此人,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毒辣,远超她的想象。
前世她输得不冤,今生若想赢,便不能再掉以轻心。
“好一个忠诚的狗。”沈戚容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只是,哀家如何能信你?万一你只是想借哀家的手,除了谢砚礼,然后再来对付哀家呢?”
霍沉渊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瓷瓶,高高举起:“此乃七日断肠散,无色无味,中者七日之内,肠穿肚烂而死,神仙难救。属下可当场服下半数,余下半数及唯一解药,交由太后保管。若属下有半分异心,太后随时可以取我性命。”
沈戚容看着那只瓷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这霍沉渊,倒真是个狠角色,对自己也下得了如此狠手。
她缓缓伸出手,葱白玉指拈起那枚瓷瓶,轻轻着瓶身,语气幽幽:“七日断肠散……名字倒是不错。只是,哀家更喜欢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
霍沉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沈戚容将瓷瓶抛还给他,淡淡道:“毒药就不必了。哀家若想杀你,何须用毒?哀家给你这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是哀家的!哀家让你往东,你不得往西!哀家让你咬谁,你就得把谁给哀家撕碎了!若有半点违逆,或者敢耍什么花样……”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霍沉渊心头一凛,恭敬垂首:“属下明白。此生此世,霍沉渊愿为太后手中之刃,万死不辞!”
“很好。”沈戚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