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药力猛烈,沈戚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翻涌,她顺势蹙眉,玉白的指尖轻按胸口,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云岫配合地低呼一声,眼中己蓄满泪水:“娘娘。”

不多时,苏妄言果然应召而来。

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月白道袍,他甫一踏入偏殿,便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压抑,以及沈戚容那过于苍白、带着病态嫣红的脸色。

“臣参见太后娘娘。”苏妄言行礼,目光在触及她唇边那抹尚未拭去的、刻意留下的血迹时,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苏天师……咳咳……”沈戚容似是想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软了下去,声音沙哑虚弱,“劳烦天师了。哀家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

她伸出手,任由云岫为她拭去唇角的血渍,那沾染了猩红的锦帕,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苏妄言快步上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先是隔着丝帕为沈戚容诊脉,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沉声道:“太后娘娘此症,乃忧思郁结,心血亏耗,又遭外邪侵袭,导致气血逆行。方才咳血,更是凶险之兆。”

沈戚容底子本就因前世幽禁而虚弱,重生后又连番算计劳神,如今再饮下这咳血药,脉象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有……可有解法?”云岫配合地哭腔问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妄言叹了口气,摇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外邪易除,心结难解。若幕后黑手一日不除,太后娘娘寝食难安,只怕凶多吉少。”

这番诊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迅速在宫中激起千层浪。

太后娘娘病重咳血,苏天师断言乃奸人所害,若不揪出真凶,恐性命垂危!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摄政王府。

谢砚礼正因那“绕指柔”的慢性毒性而感到阵阵不适,胸闷咳嗽,精神不济。

听闻沈戚容病危的消息,他眉头紧锁,第一反应便是——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咳咳……病危?咳……”谢砚礼捂着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她沈戚容会这么容易死?去,传本王命令,召太医院院使即刻前往冷宫为太后诊治!本王随后就到!”

与此同时,裴照临也收到了消息。

他彼时正在太傅邸中擦拭着一具精致的瑶琴,闻言,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

“都咳血了么……”他低声呢喃,清隽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有担忧,又似有别的什么情绪在涌动,“看来,她是真的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他放下瑶琴,对身边的侍从道:“备车,去冷宫。”

而潜伏在暗处的霍沉渊,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他立在宫墙的阴影下,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太后病危?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戚容递给他毒药,嘲讽他“太慢了”的场景。

这个女人,真的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吗?

冷宫偏殿内,气氛己然凝重到了极点。

沈戚容歪在榻上,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俨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苏妄言则在一旁焚起安神香,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为她祈福禳灾。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太医院院使李顺,奉摄政王之命前来为太后娘娘请脉。”

紧接着,便是谢砚礼那冰冷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太后娘娘凤体如何?”

沈戚容缓缓睁开眼,看向踏入殿内的谢砚礼。

他今日的面色也算不上好,眉宇间带着一丝病态的倦容,却依旧强撑着那股迫人的威势。

“王爷……咳咳……有心了。”沈戚容声音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哀家怕是……撑不到王爷为哀家找出真凶的那一天了。”

李院使战战兢兢地上前,在云岫的协助下,为沈戚容诊脉。

他越诊,额上的冷汗越多,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无能!太后娘娘脉象虚浮散乱,气血亏败己极,此乃……此乃大凶之兆啊!”

谢砚礼闻言,脸色骤变。

他死死盯着沈戚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破绽。

此刻的沈戚容,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算计的凤眸却黯淡无光,唯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绝望。

“王爷,”沈戚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哀家若有不测……陛下年幼,朝堂……朝堂万万不可再起波澜。玄虚子一案,牵连甚广,若因此动摇国本,哀家……死不瞑目……”

玄虚子一案本就是谢砚礼想用来清洗朝堂、树立威信的工具。

如今沈戚容将死,若真是因他查案逼迫太甚,导致太后忧思而亡,他谢砚礼便坐实了逼宫的罪名,更会引得那些与玄虚子有染的官员人人自危,群起而攻之。

好一招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谢砚礼心中怒火翻腾,偏偏此刻他自己也身体不适,被沈戚容这番话一激,喉间又是一阵腥甜,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太后多虑了。您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本王……咳……本王绝不会让宵小之辈得逞。”

就在此时,殿外又传来通报声:“裴太傅到——”

裴照临一袭青衫,缓步而入。

他先是看了一眼病榻上的沈戚容,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关切,随即对谢砚礼拱手道:“王爷,太后娘娘凤体如何?”

他来得可真是巧。

“裴太傅。”沈戚容虚弱地朝他点了点头,“劳你挂心了。哀家怕是不行了。”

说罢,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竟然真的呕出了一小口鲜红的血迹,染红了身前的锦被。

“娘娘!”云岫惊呼,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

苏妄言立刻上前,取出一枚丹药:“太后,快服下此药,或可暂缓一二。”

沈戚容颤抖着手,在云岫的搀扶下服下丹药,气息却越发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

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院使早己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首:“王爷,太傅大人,太后娘娘此状,臣……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啊!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巫族圣药九转还魂丹,否则……”

巫族圣药?

谢砚礼和裴照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了苏妄言。

谁都知道,这位苏天师,与南疆巫蛊之术素有渊源。

苏妄言面露难色,长叹一声:“九转还魂丹乃巫族至宝,早己失传百年。臣虽通晓些许南疆秘术,却也无力回天。如今之计,唯有尽力施为,以针石辅佐汤药,看能否稳住太后娘娘的生机,再徐图良策。”

谢砚礼脸色铁青。

沈戚容若真死了,他便是头号嫌疑人。可若她不死不活地这么拖着,朝政必然大乱,他同样脱不了干系。

这个女人,即便是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不得安宁。

“苏天师,”谢砚礼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太后的安危,便全权托付于你。务必尽力施救。”

他又转向李院使:“你从旁协助,若有任何差池,本王拿你们是问。”

裴照临则柔声道:“太后娘娘凤体金贵,还请苏天师与李院使务必费心。若有任何需要,臣定当鼎力相助。”

而此刻,一首隐在暗处的霍沉渊,在听到殿内传出的“巫族圣药”、“九转还魂丹”等字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动摇。

霍家被灭门,传闻中,也与巫族的一件失落秘宝有关。

沈戚容……她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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