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大厦。
哥特式米其林餐厅落地窗将满城霓虹碾成流萤。
男人银丝眼镜映着香槟塔的碎金波光,深蓝色丝绸被青年方才拍肩的动作揉出褶皱,像极了三维建模软件里扭曲的应力云图。
他斜倚在观景台栏杆,水晶方杯在指尖旋出危险弧度。
月光与霓虹在侧脸交割,睫毛在颧骨投下细密阴影,如同精密仪器的刻度线。
“院士领带颜色太沉闷了。”他忽然倾身,带着柑橘调古龙水气息扯松温莎结,“该换成我银灰西装内衬才配。”
后腰抵住冷硬的玻璃幕墙,虎口温度穿透两层衬衫面料。
“注意场合。”他偏头避开对方鼻尖,却瞥见玻璃倒影里两人交叠身影。
拇指按在他后颈棘突,与那夜检修平台的触碰分毫不差。
你连戏弄都遵循实验规程。
我却把每个接触点换算成屈服强度。
金发碧眼侍应生托着鲟鱼子酱滑过,常昊顺势捞起两杯香槟。
气泡在杯壁炸裂的节奏与他腕表秒针同步,默默跟着数到第二十响时,杯沿己贴上自己下唇。
“项目模型需要您虹膜数据。”青年呼吸搅动酒液涟漪,“特别是……”他说着用杯脚轻点左眼,“这枚藏着星云的琥珀。”
宴会厅骤暗,全息投影在楼顶铺开雪城大桥的监测数据流。
青年退入暗处鼓掌,银灰西装内衬在蓝光下泛着冷轧钢板的质感。
男人低沉柔和致辞声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轻微颤音,抬眼一看,年轻人却在低头把玩着袖扣。那是用大桥斜拉索边角料打磨的六芒星,棱角在掌心烙出浅红压痕。
你赠的每件信物都是应力集中点。
我在暗物质里计算爱的半衰期。
冷餐台前的镁光灯突然聚焦,青年揽过他的肩应付合影。
他指尖在院士袍后腰画圈,精密如绘制有限元网格:“二号机位最适合拍侧脸……”热气钻进耳蜗,“您今天下颌线比悬索桥主缆更凌厉呢。”
喉结在领口阴影里滚动着,年轻人己旋身与投资方碰杯。
冰酒石坠入威士忌的脆响中,年轻人后颈发茬泛起青灰像新浇筑的混凝土表面。
宫煦不禁松了松领带,青年遗落那枚袖扣在裤袋里发烫,棱角透过布料刺着大腿外侧,如同持续加载的微应力。
你将诱惑编码成接触算法。
我在每个像素里寻找真心值域……
露台夜风卷走喧哗,青年吐出烟圈在玻璃幕墙撞成破碎的应变花。
宫煦望着他指间明灭火星,忽然想起实验室的电阻丝:“那个……”他小心翼翼凑近:“模型设计进度……”
“正在优化接吻造型应力分布。”年轻人笑着把烟蒂按熄在他端来的香槟杯沿,焦痕在晶体杯壁绽开裂纹,忽然贴近:“您想要法式深吻塑性变形,还是浅尝辄止弹性接触?”
霓虹灯牌在此时变换色彩,青年虹膜被染成危险品般的靛青。
男人就着残杯一饮而尽,气泡在舌尖炸出酸涩的承诺:“别拿学术开玩笑。”
你的每个越界都是位错运动。
我在晶界处囤积原谅的杂质原子。
宴会厅响起华尔兹舞曲救赎了沉默。
他忽然被拽着滑入舞池,掌心温度透过院士袍灼烧肩胛骨。
“五点钟方向有王院士的旧部。”他带着旋转避开镜头,唇峰擦过他渗汗鬓角,“笑一个嘛,亲爱的加载轴先生。”
话音刚落男人用皮鞋尖碾过他高定德比鞋,年轻人吃痛的闷哼混进提琴颤音,头顶旋转吊灯将他们俩影子绞成麻花钢筋。
常昊和着大提琴声附身压低嗓音:“知道为什么选银灰内衬?”指尖划过他领口,“和您实验室那支飞天龙钢笔同色系。”
“……”
你将算计织进每根经纬。
我把妥协写成材料的本构方程。
宴会散场时梅雨突至,男人被他塞进礼宾车后座。
湿发贴在年轻人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银灰内衬晕染出深色轨迹。
“模型终稿下周给您过目。”他甩上车门的力度惊散雨幕里夜鹭,唇角勾起轻佻弧度:“保证还原每个细节。”
宫煦在车窗雾气上描画接吻轮廓,指尖顿在他耳后那颗被灯光虚化的小痣。礼宾车转弯时,他瞥见青年在檐下与G局局长共伞,手虚扶对方后腰,指尖在空气里敲击的节奏,与那夜检修平台的心跳监测仪频率诧异相同。
雨刮器刮不净的岂止车窗……
还有你眼底日益浑浊的月光。
怀表在午夜报时宫煦在玄关踢到他寄来的同城快件。
撕开印着雪城大桥简笔画的包装纸,盒内躺着对铂金袖扣。
造型是相互咬合的齿轮,转动时会发出斜拉索在风中的细响。
盒内还有张精致保修卡,翻开背面潦草写着:
【第一组原型机零件,SY-6101试件余料】
【建议搭配银灰色领带】。
落笔处“昊”字旁边画了只狐狸的简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