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低语着过往的秘密。
露珠顺着叶脉滴落,正落在顾宴肩颈那片青紫色灼痕上。
他疼得倒抽一口气,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但一抬头看见林昭担忧的眼神,立刻把后半声闷进喉咙里,扯出个苍白的笑:“真不疼,锁魂灯的伤……我小时候偷跑下山被逮住,受过更重的。”
林昭的指尖悬在他伤口上方,灵力刚探进去就被腐坏的阴毒之气灼得刺痛。
她这才看清那些青紫色不是普通灼伤——锁魂灯的灯芯浸过千年寒蝉的尸油,专破修仙者护体灵光,伤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周蔓延,像团活的墨汁。
“别动。”她咬着唇解开自己的外衫,露出里面月白色中衣。
顾宴的耳尖瞬间泛红,刚要偏头就被她按住后颈:“我要引命轮之力帮你逼毒,灵力运转时不能分神。”
话音未落,她腕间皮肤突然泛起银芒。
那些原本游走的银线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顺着血管窜向心口,在锁骨下方凝聚成一枚半透明轮盘。
轮盘上二十八道星轨缓缓转动,每转一圈,林昭的眼尾就多出道淡银色纹路,像被月光吻过的蝶翼。
顾宴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林昭发顶浮起半片残卷虚影,正是他们拼死护住的那本古卷。
残卷上的朱红批注突然活了过来,化作金箔般的光粒,纷纷没入她心口的轮盘。
“昭昭?”他喉结滚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你……是不是很难受?”
林昭没有回答。
她听见体内传来细碎的轰鸣,像是无数块碎玉重新拼合。
丹田处的灵海本是死水般的灰,此刻却翻涌成银蓝色的漩涡,每道浪头都裹着星屑。
属性面板在她意识里自动展开,最上方的“命轮”一栏突然跳出猩红提示:
【命轮碎片融合度100%,"命轮·轮回"解锁——可逆转局部时空(冷却时间:当前境界×72时辰)】
“这力量……”她喃喃自语,眼前闪过片段式的记忆:雪夜中,穿月白广袖的女人将她塞进木匣,掌心的轮盘与此刻心口的一模一样,“是母亲的。”
顾宴的手突然收紧。
他分明看见林昭的影子在地面扭曲,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老槐树的年轮、他衣襟上的血渍、甚至空中飘着的晨露,都在以极慢的速度倒转。
等一切恢复正常时,他肩颈的青紫色己经褪成淡粉,连最深的灼痕都只剩一道白印。
“你……用了命轮的能力?”他声音发颤,捧住她的脸仔细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面板提示什么了?”
林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灵力正在疯狂流逝。
她晃了晃神,扶住树干稳住身形:“冷却时间很长,应该……能用一次。”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着一枚半透明的轮盘虚影,“刚才好像……把你受伤的瞬间倒转了。”
顾宴突然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痒,带着点慌乱的急促:“下次不许了。”他埋在她颈窝闷声说,“我这条命不值钱,但你……”
“顾长老!”
远处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林昭猛地推开他,转身时灵力己经在指尖凝聚成雷符。
但那道声音只是只传讯纸鹤,扑棱着落在她脚边,化作一张泛黄的信笺。
是张长老的字迹。
【速回安全屋,命轮觉醒引动天地异象,顾宏那老匹夫的后台露面了。】
顾宏的玄铁令牌砸在檀木桌案上,震得茶盏里的碧螺春泼了满地。
他额角青筋暴起,盯着殿内跪成一片的弟子:“柳寒那小崽子的玉牌都碎了?”他抓起案上的锁魂灯,灯芯腾起幽绿火焰,“传我命令,封锁所有出城要道,活要见人——”
“顾长老。”
阴恻恻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顾宏的动作猛地顿住,锁魂灯差点砸在地上。
他转身时堆起谄媚的笑:“使者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黑袍人从阴影里走出。
他的脸藏在青铜鬼面下,只露出两片泛青的薄唇:“两次了。”他抬手,指尖凝聚的黑雾裹住顾宏的脖子,“第一次让林昭从试剑峰逃脱,第二次连锁魂灯都伤不了她。”黑雾收紧,顾宏的脸涨成猪肝色,“玄冥宗要的是完整的命轮,不是你无能的借口。”
“使者大人明鉴!”顾宏颤抖着摸出一块染血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枚轮盘,“那丫头的命轮刚觉醒,现在动手……”
“三天。”黑袍人松开手,顾宏踉跄着栽倒在在地上,“三日后卯时,若还拿不到命轮,你该知道玄冥宗的规矩。”他转身时,袖口露出半截蛇鳞纹,“另外,林悦那丫头求见,你最好……”
“明白了!”顾宏跪行两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三日后,我定将林昭的命轮双手奉上!”
安全屋的地窖里燃着避尘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林昭将古卷摊在石桌上,张长老的残魂从卷中飘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顾宏的后台是玄冥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怒,“那是千年前被正道盟覆灭的邪修宗门,怎么会……”
“他们没覆灭。”林昭指尖按在回溯出的画面上。
刚才她用“命轮·轮回”逆转了半个时辰,在顾宏的记忆里扒出一段残像:黑袍人袖口的蛇鳞纹,与石壁上的“玄冥”二字重叠,“我在他识海里看到了。”
张长老的影子突然剧烈波动,像是被什么力量冲击:“快收了命轮!这能力太招摇,会引……”
“叮——”
传讯玉牌的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昭拿起玉牌,上面是一段影像:林悦穿着月白缀金的裙衫,站在仙门演武场的擂台上,背后飘着“林昭必败”的锦旗。
她指尖转着柄镶钻的匕首,眼尾上挑:“听说妹妹得了不得了的宝贝?”她的笑声像银铃,清脆中带着讥讽,“明日辰时,演武场擂台见。输的人……”她用匕首挑起一缕头发,“就把命轮交出来,如何?”
画面戛然而止。
林昭盯着玉牌上跳动的“林悦”二字,心口的轮盘突然发烫。
她抬头时,顾宴正站在地窖门口,手里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补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买了药材,发梢还沾着晨露。
“要去吗?”他把汤碗推到她面前,指腹擦去她嘴角的血渍(刚才回溯时灵力反噬留下的),“我陪你。”
林昭喝了口汤,暖意从喉咙首灌丹田。
她望着石桌上的玄冥宗印记,又看向顾宴眼里的坚定,突然笑了:“去。”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的轮盘,“正好让某些人……看看命轮真正的力量。”
地窖外,晨雾渐散。
林悦站在仙门最高处的望星阁,望着安全屋的方向。
她发间的金簪闪着冷光,那是顾宏刚送的“谢礼”。
她摸出一块染了朱砂的手帕,上面是林昭小时候的画像——那是她从母亲遗物里偷来的。
“明日……”她对着风扬起帕子,画像被吹得猎猎作响,“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林家真正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