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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饭碗砸了

栖梧书院的竹廊下,小燕子将刚削好的木箭往箭囊里一插,转头就看见夏紫薇正对着新砌的砖墙发呆。晨雾未散,沾在她发间的露珠折射着微光,像极了那日在养心殿前跪出的血痕。

"你真要把金饭碗砸了?"小燕子用衣襟擦了擦汗,竹篾编的鞋踏过满地青苔,"我是没爹没娘,在山沟沟里滚惯了,可你..."她突然攥住夏紫薇的手腕,粗粝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弓的茧子,"夏雨荷临终前攥着信物咽气,不就是盼着你堂堂正正认回爹?"

夏紫薇猛地抽回手,袖口滑落露出皇后赏的翡翠镯子。冰凉的玉石硌得她生疼,恍惚又听见坤宁宫里容嬷嬷尖利的嗓音:"私生女也敢妄想!"金锁昨日咳血的帕子还藏在袖中,那些被汤药浸得发苦的日子突然涌上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声音发颤,抓起廊下晾晒的野菊花摔在地上,"我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狐狸精',我从小连祠堂都进不得!可皇宫里又如何?皇后的指甲能掐进肉里,嬷嬷的戒尺会打断骨头..."

"但你若成了和硕公主!"小燕子抄起墙角的猎弓,弓弦拉满时发出铮铮鸣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科尔沁的草原能让你骑马,夏雨荷的牌位能供进皇家宗庙!你现在拍拍屁股走人,对得起坟头草都长了三尺的她?"

山风突然卷着枯叶扑来,夏紫薇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廊下的竹筐。晒干的草药撒了满地,在她绣着金线的鞋面上铺开。她想起离宫那日,金锁捧着母亲留下的檀木梳哭得肝肠寸断,说"小姐这一走,太太的名分可就真没了";想起乾隆最后望着她的眼神,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看她的模样——带着不舍,又带着解脱。

"我娘要的从来不是名分!"她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野菊花塞进小燕子怀里,花瓣的苦涩沾在指尖,"她教我读书识字,是想让我做个明白事理的人!可在宫里,我连写首诗都要被人曲解成谋算..."泪水砸在花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若真的嫁给郡王,不过是从一座牢笼,跳进另一座更大的牢笼!"

小燕子握着野菊花的手紧了又松。她想起去年寒冬,自己在山洞里教虎娃认字,那孩子攥着树枝在地上画"人"字时,眼里亮得像藏着星星。此刻夏紫薇的眼神,和那个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好,算我白说。"她突然把野菊花抛向空中,花瓣纷飞间,猎弓己搭上了新箭,"但你记住,这山里的每块石头、每根竹子都能当武器。要是科尔沁的人敢来抢人,我就带着全村人把他们射成刺猬!"

山风掠过书院的飞檐,惊起满院燕群。夏紫薇望着小燕子挺首的脊背,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百子图》——或许有些圆满,从来不在金銮殿的画轴里,而在这山野间,自由自在生长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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