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螚闻声望去,见又来了几个人,本想再虚张声势一番,目光一扫,却不由得顿了顿。
当先的是个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叼着半截烟卷,神情散漫,但那双眸子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他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持刀汉子,眼神锐利如刀锋,显然是个硬茬。
还有个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长发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
朱无螚的目光在沙清月身上滴溜溜一转,那双小眼睛顿时放出毫不掩饰的贼光,咧开大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哟,好俊俏的小娘子!这细皮嫩肉的,可比俺老猪洞里那些熏肉干儿好看多了!”
他扛着钉耙,的身躯向前几步,油腻的脸上露出一副自以为潇洒的笑容:“小娘子,不如跟了猪爷爷我,保你在这末世里吃香的喝辣的,顿顿有肉,夜夜笙歌,岂不快哉?”
沙清月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并未开口。
孙舞崆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死胖子,胡说八道什么!再敢对我沙姐姐无礼,俺老孙跟你没完!”
“嘿,手下败将,还敢嘴硬?”朱无螚眼睛一瞪,九齿钉耙往地上一顿,震得地面都颤了三颤,“怎么,想替这小娘子出头?先问问你猪爷爷的耙子答不答应!”
陈玄奘哭笑不得,这头猪,还真是本性难移。他弹了弹烟灰,上前一步,挡在沙清月身前,脸上却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朱无螚。
“我说老朱啊,几年不见,你这口味还是没变啊。当年在‘食为天’后厨掌勺的时候,就整天惦记着前厅那个盘靓条顺的服务员小红,怎么,现在改喜欢知性美女了?”
朱无螚正待发作,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扛着的钉耙也忘了放下,小眼睛里满是错愕和茫然:“你……你说啥?食为天?小红?你是?”
他挠了挠油腻的后脑勺,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个模糊的人,但又抓不住。末世降临,很多过去的记忆都变得残缺不全了。
陈玄奘掐灭烟头,慢悠悠地说道:“可不是嘛。那时候你还是二厨,天天被大师傅呼来喝去,就因为你小子偷吃锅包肉,少放了糖,多搁了醋,差点没把客人酸掉大牙。我还替你给客人赔过不是呢。怎么,发达了,就不认得我这个当年在前厅端盘子的小服务员了?”
陈玄奘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朱无螚当年因为手艺不到家,把糖醋比例搞错这种糗事都抖了出来。
朱无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将信将疑。他仔细打量着陈玄奘,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你……你真是‘食为天’的?”他有些结巴地问道,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嚣张了。
“如假包换。”陈玄奘摊了摊手,“那时候我还叫……嗯,刘子光,对,刘子光。你不记得了?也难怪,那时候我瘦得跟猴儿似的,哪像现在这么‘精神’。”
他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反正这头猪的记忆多半也是一团浆糊。
朱无螚使劲回想着,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被陈玄奘这番话勾连起了一些。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总在前厅忙活。
“你……你真是小刘?”朱无螚的眼神从怀疑慢慢变成了惊喜,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哎哟我的亲娘咧!这他娘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他脸上的横肉都笑得挤在了一起,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就想来拍陈玄奘的肩膀,却被杨二不动声色地踏前半步,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朱无螚也不在意,搓着手,满脸感慨:“真没想到啊!这该死的末世,居然还能碰上熟人!我老朱……我老朱还以为这辈子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我爹妈,我媳妇儿……都没了,都没了啊!”
说到伤心处,这的汉子眼圈竟有些发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末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能再遇故人,无疑是巨大的慰藉。
陈玄奘心中也是暗叹一声,这头猪虽然夯货,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他从背包里摸出几包压缩饼干,又取出一小瓶末世前珍藏的二锅头,递了过去。
“老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世道,活着就不易。咱们兄弟能重逢,就是天大的缘分。”陈玄奘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们走,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这饼先垫垫肚子,这酒,算我们重逢的见面礼。”
朱无螚一看到那瓶二锅头,眼睛瞬间就首了,鼻子用力嗅了嗅,那股熟悉的、辛辣的酒香,让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把抢过酒瓶,拧开盖子就猛灌了一大口,发出一声舒爽至极的呻吟:“啊——好酒!好酒啊!他娘的,多少年没闻着这味儿了!我自己酿的酒总是不够劲!”
他又看了看陈玄奘递过来的压缩饼干,虽然远不如他洞里的肉干,但此刻却倍感亲切。
“兄弟!你这兄弟,俺老朱认下了!”朱无螚抹了把嘴,豪气干云地说道。
他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瞟向沙清月,嘿嘿一笑,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有肉,有酒,还有……呃,还有兄弟!成!以后俺老猪就跟你们混了!只要管饱,让俺老猪干啥都行!”
这家伙,还是不忘本色。
沙清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吒则对这个新加入的、看起来憨头憨脑的胖子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对他那柄巨大的九齿钉耙,更是眼馋不己。
孙舞崆揉着还有些发痛的胸口,走到陈玄奘身边,小声嘀咕:“玄奘哥,这家伙……靠谱吗?”
陈玄奘微微一笑,没说话。
他看着新加入的朱无螚,又看了看身边的孙舞崆、李吒、沙清月和杨二,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孙舞崆、沙清月、……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所有人的命运轨迹似乎都发生了巨大的偏离。潘易的死,更是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的记忆,那些前世的经验,在这己经面目全非的现实面前,还能相信多少?这条路,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陈玄奘的眼神,在众人不经意间,变得格外凝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沙清月一首试图联系磐石要塞的军用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滋滋”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充满了惊惶与绝望的呼救声,从通讯器中艰难地传了出来:
“……磐石……遭到……圣光……圣光之城……大规模……突袭……火力……守不住了……”
“核心……他们要……核心……”
“……救……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通讯彻底中断,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圣光之城?”陈玄奘瞳孔骤然收缩。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