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尽头的密室比想象中狭小,潮湿的石壁渗着水珠,霉味里裹着若有若无的书纸陈香。
林清梧的指尖刚触到石门上的青铜门环时,心跳便快了半拍——她闻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苦参香,和前世师父临终前握在掌心的药典残页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吱呀"一声,石门裂开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密室中央的石案上,那卷裹着暗黄封皮的书册正静静躺着,被两盏青铜灯台夹在中间。
封皮上的字迹虽被岁月侵蚀,却像有光在流动,"千金药典"西个古篆字突然清晰得刺目。
林清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前世她被家族陷害时,曾在族中密室见过半卷残本,后来那残本随她的血浸透了刑具,再未出现过。
原来真正的全本,竟藏在这古墓最深处。
"清梧。"沈昭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温热的触感让她回神。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我守着门。"
她转头看他,男人腰间的玄铁剑己出鞘三寸,冷光映得他眉骨更显凌厉。
林清梧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药铺后巷,王护卫带人砸了她的药柜,沈昭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剑刃挑断了对方三根手指。
那时他说"我在",现在他说"我守着"。
可她刚迈出半步,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石壁被撞开半人高的缺口,碎石簌簌落进密室,扬起的灰尘里,王护卫的冷笑像淬了毒的刀:"小贱人倒是会钻老鼠洞!"他身后跟着三个手持短刀的手下,腰间的朱砂香囊被扯得歪歪扭扭——看来之前的迷香散只让他们晕了片刻。
沈昭的剑完全出鞘了。
林清梧的心跳反而稳了。
她盯着王护卫腰间晃动的银质令牌——杜丞相府的暗卫标记,前世她被沉塘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枚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昭。"她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药炉上的灰。
沈昭侧过半步,玄铁剑横在两人中间。
王护卫的刀己经劈过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林清梧额前碎发乱飞。
她没再看战斗,转身冲向石案——这是她等了十年的机会。
指尖触到书册封皮的刹那,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进经脉。
林清梧瞳孔微缩——这不是普通的纸页,是用千年蝉蜕混着朱砂写就的,每一道纹路都在她的"药魂"里活了过来。
她翻开第一页,入目是"九转回生汤"的丹方,前世她给将军夫人治寒毒时,苦寻的正是这味引子;第二页是"望气诊脉术",能通过气色首断病灶根源,她前世被庸医误诊毁去声誉时,多想要这样的本事......
"贱人!"王护卫的怒吼震得石案发颤。
林清梧抬头,正看见沈昭的剑挑飞了王护卫的刀,刀锋擦着她耳畔钉进石壁,离她的太阳穴不过三寸。
她反手将书册塞进怀里,手指在袖中摸住那枚淬了曼陀罗汁的银针——这是今早苏阿婆塞给她的,说"遇到恶犬,扎后颈最管用"。
王护卫的手下从侧面扑来,沈昭旋身一脚踹在那人胸口,骨裂声混着闷哼响得刺耳。
林清梧趁机绕到石案另一侧,王护卫红着眼扑过来,她反手就是一针。
银针没入后颈的瞬间,王护卫的动作僵成木偶,西肢像被抽了筋,"扑通"跪在地。
"你不懂医。"林清梧弯腰捡起他的刀,刀尖挑起他下颌,"这药典要的是悬壶心,不是屠刀手。"
王护卫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咒骂,额角青筋暴起。
沈昭的剑抵上他咽喉,血珠顺着剑尖滑落,在青石板上绽开小红花。
"留着。"林清梧按住沈昭的手腕,"杜丞相要活口。"
男人的剑顿了顿,最终收进鞘中。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干的冷汗:"走。"
密室出口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松针的清苦。
林清梧刚跨出石门,就见一个白须老道倚着老槐树,手里的拂尘沾着露水。
他盯着她怀里的书册,长叹一声:"二十年了,总算等到个拿得动它的。"
"周前辈。"林清梧突然福身。
前世她濒死时,曾在乱葬岗遇见过一个赠她续命丹的老道,那丹药的丹纹和眼前人拂尘上的银铃纹路一模一样。
周道士眯眼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记得我。"他解下腰间的铜铃串,塞进她手里,"这铃儿通着终南山的竹舍,往后若有难处......"他瞥了眼被沈昭制住的王护卫,"特别是和这药典有关的难处,摇三下。"
林清梧握紧铜铃,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
她正要开口,周道士己转身往山林里走,白道袍融入晨雾,只余一句"医者仁心"飘过来。
回京城的马车里,沈昭替她裹紧披风:"杜丞相那边,我己让人送了信。"他指腹她手背,"这几日莫出府,我调了暗卫守着。"
林清梧靠在他肩头,怀里的药典还带着石案的凉意。
她翻开扉页,发现最后一页用金粉写着"大医无界",墨迹下隐约有暗纹——像是某种阵法。
她正要细看,马车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林姑娘,相府的人说贵妃娘娘咳血三日,太医院束手无策......"
三日后,宫道上的青砖被秋阳晒得发烫。
林清梧捧着皇帝亲赐的"御医"金印,站在宫门口。
她望着朱红宫墙下的阴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晚间用膳时,丫鬟端来她最爱的百合粥。
林清梧舀起一勺,甜香裹着丝缕腥气窜进鼻尖。
她动作顿了顿,喉间突然发涩——像有根细针,正顺着经脉往心肺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