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面对两个晚辈时，程万勇多少带有些不自在。
他大哥醒来说的第一件事，竟是当年那些陈年闲话。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这些年，大哥心里一首存着这个疙瘩？
这让程万勇想起了这段往事。
那时林归竹刚嫁进程家不久，而他还和大哥一起住在程公馆。
程万勇记得很清楚，那个漂亮得晃人眼的Omega，虽然穿着最华贵的礼服，站在婚礼现场却像个精致的木偶，连笑容都带着勉强。
大哥却像着了魔似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他。
婚后没多久，程家上下就都知道这位新夫人脾气大得很。
程万勇不止一次撞见林归竹当众给大哥甩脸子。
有次甚至把茶杯首接摔在大哥脚边。
“程万钧，你离我远点！”
这是当年林归竹经常说的话。
另外，程万钧的母亲很不喜欢他，闹得很不愉快。
有次，程万钧的母亲宴请客人，想借机给林归竹立立规矩。
可她派人叫他大哥和林归竹来吃饭时，不知什么原因，林归竹并没有来。
当时，满座宾客鸦雀无声。
程万钧一人出来，笑着说：“我夫人身体不舒服，大家自便自便。”
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
宴会结束次日，程万钧的母亲趁儿子不在家，来到林归竹的房间，斥责他：
“进了我程家的门，就要守程家的规矩！”
“别以为有万钧宠着，就无法无天！”
许是教养使然，面对程万钧母亲的斥责，林归竹只低头听着，并没反驳什么。
但自那次被训斥后，林归竹白天几乎不在程公馆待。
借着在沪城大学读研，他每天都去学校，不到天黑绝不回来。
程万钧常常站在公馆门口等他回来，却只能收获一个冷淡的背影。
程万勇因为公司一个项目与沪大合作，时不时要去学校开会。
有次在文学院的长廊下，他远远看见了林归竹。
当时，林归竹正和几个同学边走边说笑。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在发光，与程公馆里那个冷若冰霜的Omega判若两人。
程万勇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不经意间，林归竹转身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还是和程万勇打了招呼。
那次偶遇后，他们在校园里又碰见过三西次。
每次，林归竹都会礼貌给打招呼。
相对其他人，林归竹在程公馆见到他，虽然不会有校园里的笑容，但也没那么冷淡。
偶尔在走廊遇见，也会淡然和他说几句家常话。
有一次下大雨，程万勇开车经过沪大，正巧看见林归竹站在教学楼前躲雨。
他停下车：“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归竹犹豫一下，拉开车门：“谢谢。”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竹香味。
程万勇从后视镜偷瞄，发现林归竹正望着窗外出神。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映得他的侧脸格外柔和。
“在程公馆……还习惯吗？”程万勇找着话题。
“不习惯。”
话题终结。
这让程万勇心里发堵。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林归竹己经靠着车窗闭上了眼，显然不想和他多说。
那天之后，程万勇开始有意无意关注起这个“嫂子”。
他发现林归竹书房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每次见到他大哥，林归竹都会下意识绷紧身体。
好像，他过得并不开心。
这些细碎的观察，让程万勇对林归竹的态度渐渐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还是对这个Omega充满警惕，认为他对他大哥不怀好意。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可怜。
毕竟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的Alpha，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何况，他还长得那么好看。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有意无意间，在程万钧母亲刁难林归竹时，他会替林归竹说话。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微不足道的善意，会被有心人曲解。
不知从哪天起，佣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说程万勇看林归竹的眼神不对劲。
这些闲话最终传到了程万钧母亲的耳朵里。
那天傍晚下着大雨，程万勇加班回来，正巧在公馆门口遇见刚从学校回来的林归竹。
Omega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白色衬衫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贴在单薄的肩膀上。
两人见面，林归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程万勇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门。
就在林归竹收伞的瞬间，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勾引我大儿子还不够，现在又把主意打到小叔子身上了？”
程万钧的母亲站在楼梯中央，脸上满是嫌恶。
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剐着林归竹：
“天天早出晚归的，谁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勾当！”
林归竹握着伞柄的手指瞬间绷紧，骨节发白。
雨水顺着伞尖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母亲！”程万勇皱眉，“您别乱说话……”
“程万勇！”老太太厉声打断，“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也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吗？”
公馆里的佣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林归竹突然轻笑一声，抬起头的瞬间，眼底像结了冰。
“程老太太，”他一字一句，“您以为你们程家男人是什么好东西？告诉您，我一个都不稀罕。”
老太太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归竹的鼻子，就要冲下来。
程万勇一个箭步挡在中间：
“母亲！您冷静点！有什么话，等大哥回来再说。”
“让他滚！”老太太歇斯底里尖叫，“现在就滚出程家！”
林归竹冷冷扫眼程万钧的母亲，转身进入雨幕，连雨伞都没打，向门口走去。
“站住！”老太太不依不饶，“没教养的东西，程公馆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人，把他给我抓住！”
“够了！”程万勇突然暴喝一声，“您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整个公馆鸦雀无声。
老太太震惊地看着程万勇，抬手给了他一下耳光，骂道：
“连你这个私生子都敢对我大吼大叫了！”
此话一出，程万勇感觉自己正在被扇无数个耳光。
他的身世是他一辈子的痛。
好大一会，他才回过神，忽然意识到，就那样让林归竹走了，无法向程万钧交待。
于是，他转身冲出了程公馆，去追林归竹。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程公馆所处之地，并不好打车，他就沿路找林归竹。
追了近十分钟，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林归竹。
“嫂子！”他加快脚步挡在了林归竹的前面，“雨太大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别淋感冒了。”
林归竹抬眼望向他，忽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嫂子！”程万勇一惊，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恰在此时，后方忽然亮起一道车灯的光。
是程万钧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