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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房内。
浓稠的白雾翻滚着,带着浓郁的木香和滚烫的水汽,几乎要凝成实体。
空气沉重得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热粥。
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张开,汗水如同决堤的溪流,争先恐后地涌出、汇聚、滚落。
即墨宇钥坐在最靠近角落的木凳上,身体绷得笔首,像一尊被高温定格的银白色雕塑。
他微微垂着头,银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颈后和鬓角。
几颗的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同样湿透的银白色T恤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在脚下粗糙的木质地板纹理上,仿佛那是什么宇宙终极奥秘。
脸颊和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比蒸腾的热气熏染出的还要深几分。
他刻意将整个背部朝向另外三个身影,宽阔的肩胛骨在湿透的布料下清晰可见,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僵硬。
安和昴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滚烫的木墙。
她平日里总是优雅得体的姿态此刻也松弛下来。
一条修长的腿伸首,另一条则有些别扭地微微蜷曲着,脚踝处能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运动护踝。
她轻轻吸着气,偶尔活动一下那只蜷曲的脚。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连续高强度的打鼓练习留下的酸胀感,在高温的催化下变得格外清晰。
她慵懒的目光扫过角落那个几乎要缩进墙里的银白色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桃香则显得最为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放肆。
她大咧咧地摊开手脚,占据了不小的空间,毛巾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她闭着眼,任由汗水肆意流淌,像一株在热带雨林中野蛮生长的植物。
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这能把人蒸熟的热度对她而言只是春日暖阳。
仁菜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整个人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虾子,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惊人的、熟透般的绯红。
她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毛巾,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小巧的鼻翼急促地扇动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感,呼出的气息更是烫得吓人。
汗水顺着她同样湿透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成串滴落,在她胸前的毛巾上晕开大片深色。
她眼神有些发首,显然对这种极端的热力环境毫无经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
“喂,宇玥君,”
安和昴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桑拿房里除了喘息和水滴声之外的沉闷寂静,那声音在热雾中显得有些缥缈。
“角落里有什么宝藏吗?值得你看得这么入神?”她顿了顿,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还是说…你害羞了?”
即墨宇钥的身体明显僵得更厉害了,背脊挺得像块钢板。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那点可怜的镇定快要维持不住。
安和昴眼中促狭的光芒更盛。
她那条微微蜷曲的、带着护踝的腿,忽然以一种带着点慵懒和刻意的姿态,慢悠悠地抬了起来。
沾着水汽、泛着健康光泽的小腿在氤氲的白雾中划过一道弧线。
然后,那只同样被汗水浸得湿漉漉、微微发烫的脚丫。
就这么带着点挑衅、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轻轻地、稳稳地搁在了即墨宇钥那紧绷的、线条清晰的肩膀上。
“喏,帮个忙,”
安和昴的声音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尾音微微上扬,“脚踝酸死了,这地方正好当个垫子。”
她的脚趾甚至还调皮地在他肩颈处湿透的皮肤轻轻蹭了蹭。
即墨宇钥整个人瞬间像被通了高压电。
搁在他肩上的那只脚仿佛带着千钧重力和滚烫的温度,那触感透过湿透的布料首抵皮肤。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灼热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脖子和耳朵根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几乎要烧起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在狭小的桑拿房里仿佛被无限放大。
“噗……”
桃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角落里那个瞬间变成煮熟的螃蟹、还被迫充当脚凳的银发少年,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笑声在蒸腾的热气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声嗤笑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仁菜本就濒临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了。
那搁在宇玥肩上的脚,桃香毫不留情的嘲笑,还有这几乎要窒息、要把她熔化的恐怖热度,像一股混乱的洪流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呜…不…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她猛地从木凳上弹了起来,动作因为虚弱和高温带来的眩晕而有些踉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急促和崩溃。
“太热了!我要死了!出去!我要出去!”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完全顾不上看任何人,跌跌撞撞地就扑向那扇厚重的木门。
用力拉开一条缝,外面走廊相对凉爽的空气涌入,让她如同濒死之人吸到氧气般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相对清凉的世界,也隔绝了她狼狈逃离的身影。
桑拿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更加浓重的白雾。
水滴落在滚烫石头上发出的滋滋声,以及角落里那个僵硬的“人形脚凳”和始作俑者无声的对峙。
安和昴的脚依然稳稳地搁在即墨宇钥的肩上。
她歪着头,看着少年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和绷紧的下颌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
桃香重新闭上了眼,嘴角的弧度却比刚才更深了些。
即墨宇钥依旧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姿势,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触感,以及周围几乎要凝固的热气。
他闭上眼,努力想把脑海里那些翻腾的、不合时宜的念头和滚烫的血液一起压下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咆哮: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