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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NANA。
是钻石星尘的成员。
也是……曾经和桃香一起,在高中喊着“要组一辈子乐队”的笨蛋之一。
那时候多好啊。
空气里都是灰,弹错一个和弦就互相嘲笑。
桃香写的歌像野草一样疯长,带着刺,扎人又痛快。
我是离她最近的那个,看她咬着笔杆皱眉,看她甩着银黄的头发在台上嘶吼,看她眼里烧着能把世界都点燃的火。
我们都信了,信了那个“一辈子”的梦。
然后呢?然后火就灭了。
或者该说,是桃香亲手把那团火摁进了水里。
她说我们的路不一样了。
她说她要的是纯粹的、能烧穿耳膜的摇滚,不是聚光灯下精致的玩偶。
她走了。
留下我们几个,站在突然安静得可怕的排练室里,像被拆了主心骨的提线木偶。
是我说的。
我说,我们不能散。
桃香走了,钻石星尘还在。
没有她的才华顶着,我们就得自己长出骨头来。
不抗拒偶像化的包装?
好。
不抗拒把一首歌磨到耳朵起茧,只为让它变成最精准的流行炮弹?
好。
演出风格?
去掉那些棱角分明的失真,加点更悦耳的旋律,加点更讨巧的舞步?
没什么不好。
扛过来了。
真的扛过来了。
汗水、眼泪、数不清的质疑和深夜里自我厌恶的呕吐,都熬过来了。
我们甚至找到了阳菜。
她像一株突然闯入的、带着露水的花,声音清亮又充满力量,填补了桃香离开后那个巨大的、嘶吼着的空洞。
我们重新站稳了,甚至站得更高。
我不恨桃香。
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她也没错。
只是路不同。
在街头偶遇她,看她穿着旧皮夹克,身边跟着一群新的、眼神和她当年一样亮的家伙……
说实话,我心里那块堵了多年的石头,反而松了一点。
她找到了她的路,我也在守着我的。
这样就好。
但阳菜……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什么。
好几次撞见她和无刺有刺那个叫仁菜的吉他手,还有那个银发红瞳、总是一副游离状态的宇钥,眼神交汇时总有些不对劲。
不是敌意,也不是纯粹的陌生。
像隔着玻璃看一幅被水晕开的画,模糊又透着点说不清的熟悉感。
我问过她,她总是笑笑,用一句“前辈想多了”轻飘飘地带过,眼神却会下意识地躲开。
今天排练结束,那种感觉又来了。
看着她抱着吉他独自回休息室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气。
不行,今天非得问清楚。
就算真是我想多了,也得把这根刺拔掉。
我放轻脚步走向她的专属休息室。
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暮光。
我刚要抬手敲门——
“哐啷!!!”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猛地炸开!
紧接着是木头碎裂的脆响!
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
我心脏猛地一跳,手僵在半空。
透过那条狭窄的门缝,我看到了……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
阳菜背对着门,站在一片狼藉中。
但她抬起的、握着半截撬棍的右手……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它膨胀、扭曲,覆盖着如同凝固石油般漆黑粘稠的物质,表面虬结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脉络。
五指扭曲如野兽的利爪,紧紧攥着那根冰冷的撬棍。
而她的脸……侧过来一点点。
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只有一只眼睛能勉强看到。
那只眼睛。
不再是熟悉的瞳孔,而是……
一片燃烧的、纯粹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猩红。
里面翻涌着暴虐、憎恨,以及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
她正用那只狰狞恐怖的漆黑利爪,高高举起撬棍,一下!又一下!
狠狠地砸向地上一个碎裂的相框。
玻璃碎片飞溅,里面的照片……
我看不清,只看到一片被暴力蹂躏后的模糊色块。
“呃…嗬……”
一种低沉、沙哑、完全不似阳菜平日清亮声线的、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的嘶吼从她口中溢出。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宇宙人?
她……她真的是宇宙人伪装的?
还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附身了?
就像电视新闻里偶尔会报道的……那些被邪恶宇宙人控制的人类?
找吉奥!对!吉奥!他们专门处理这些……
可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把阳菜……会把她当成怪物抓走吗?
解剖?研究?还是首接……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在我脑子里翻滚。
阳菜平时的样子猛地撞进来——她会细心地帮我整理鼓谱,会在演出前紧张地问我妆有没有花,会在庆功宴上因为喝了一小口啤酒就脸红得像苹果……
那个会害羞、会努力、会为了一个高音反复练习到嗓音沙哑的女孩子……
和眼前这个散发着纯粹恶意的、挥舞着恐怖利爪的怪物……
是同一个人吗?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只燃烧着红光的眼睛似乎无意识地扫过门缝的方向。
我猛地缩回身体,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条充满地狱景象的走廊。
我不敢回头,不敢去想那双猩红的眼睛是否己经发现了我。
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首到冲进公共休息区,明亮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才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喘息起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休息区里,其他成员正在说笑,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
她们的笑容那么平常,那么温暖。
而我刚刚……看到了地狱。
“NANA前辈?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有人关切地问。
我猛地回过神,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疼痛让我勉强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我、我去准备一下,今天的演出……很重要。” 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反手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阳菜……怪物……吉奥……演出……
混乱的念头撕扯着我。
但最后,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属于职业乐手的本能,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固执地亮了起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今晚的演出,必须完成。
我颤抖着,开始机械地检查我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