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过堂风带着消毒水气味掀动百叶窗，林烨在皮革沙发里猛地睁眼。
天花板惨白的节能灯管刺得他眼球发胀，他撑着发麻的手臂坐起来，人造皮革黏在后颈汗湿的皮肤上，撕扯出细微的刺痛感。
“醒了？”
角落阴影里浮出陆沉的身影。
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器械台，玻璃药瓶叮当作响。林烨茫然环视磨砂玻璃门上“心理诊疗室”的蚀刻字，喉结滚动着挤出沙哑的疑问：“我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截断。
“七小时睡眠周期里，你喊了沈溪的名字176次，叫了老公321次。”
陆沉腕表折射的冷光划过林烨眼皮，病历本摊在膝头，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平均每两分半钟一次。”
林烨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落地窗外流淌的金色晨光还在视网膜上跳跃。
他记得沈溪蜷在自己怀里时后颈散发的暖香，记得无名指上戒指压出红痕的触感。
“胡扯什么，”他扯动干裂的嘴角，“我昨晚还抱着沈溪在房间里……”
钢笔尖重重顿在纸面，洇开一团墨迹。
“你们分手两年了。”
陆沉的声线像手术刀划开冰面，“需要我调挂号记录吗？过去二十三个月你每周三下午西点出现在这间诊室。”
窗外的车流声突然尖锐起来。
林烨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肌肤带来短暂清明。
“上周呢？”他喉咙里滚出急促的气音，“沈溪明明和我回了老宅，我们还一起去祭拜了我妈妈和外公外婆……”
“是你口中的曾叔叔。”陆沉合上病历本，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你那位不是亲叔叔胜似亲叔叔的远房表叔，带你回去的。”
他推开器械车，铝制托盘里五颜六色的药片碰撞出细碎声响，“盐酸帕罗西汀该加量了。再放任幻觉增殖，下次你该看见沈溪坐在这张诊疗椅上喂你吃药。”
林烨突然笑出声，脊背撞上沙发靠背震起浮尘。
“可惜啊陆医生，”他眼底泛起血丝，“我和沈溪五年感情是真的。”
指尖划过皮革表面深刻的指甲痕，“不像你的肖阅——十个月就当你是个活体空气净化器。”
器械台哐当一震。
陆沉白大褂袖口下露出绷紧的腕骨。
“至少肖阅不会像沈溪那样，”钢笔尖咔嚓折断在掌心，“把你当狗驯还教你摇尾巴领赏。”
暮色从百叶窗缝隙里渗进来，在林烨僵硬的指关节上切出明暗分界。
他摸到裤袋里硬物——老家带回的喜糖，此刻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
“彼此彼此。”
糖纸在他掌心皱缩成团，“肖阅眼里你连空气都不如，毕竟空气吸进去还能吐出来。”
窗外的霓虹灯倏然亮起，红光漫过陆沉骤然苍白的脸。
碎成两半的墨绿钢笔管静静躺在药瓶之间，墨水像凝固的血迹从螺纹口缓缓渗出。
诊疗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声透过窗户隐隐传来。
陆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将折断的钢笔扔进垃圾桶，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情绪失控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
林烨冷笑一声，松开攥着糖纸的手，糖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别在这假惺惺地给我看病。”
陆沉沉默片刻，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让更多的光线照进房间。
“我们都被困在过去的感情里，互相攻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林烨，“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首击矛盾核心。”
林烨微微一怔，陆沉的话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那扇一首紧闭的门。
他看着陆沉，眼神里的敌意渐渐消散。“矛盾核心？”
他轻声重复，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诊疗室里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