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携手并肩,共游砚山,话题仍不离南齐的朝局,偶尔也会谈及大雍的局势,谢观提了一个出乎宁苏黄意料的设想:如果南齐铲除司马杭,能否问鼎天下,或者至少保一个偏安之局。
宁苏黄知他仍未放弃,于是笑道:“首先,你要有明君,凝聚人心,整合各方势力,恕我冒昧,您这位陛下——有点难,没有其他人选吗?”
谢观一声苦笑,无奈道:“先皇子嗣不昌,长子次子都无嗣而夭,只留下三子和一个未出阁的长公主,咦——”
西目相对,谢观眸子中曝出一道精光,他紧走几步,扶住了路边的一株大树,似乎浑身都在颤抖,旋即剧烈咳嗽起来,那一声声带着严重杂音的咳嗽,仿佛随时会把他的肺带出来。
谢观身体不大好,出兵以来连日劳累,身体己经严重亏空,并且短时间内很难补得回来。
宁苏黄暗自一叹,走上前去,右手在他的背心连续拍打,真气吞吐,一道浑厚的力量透体而入,帮他缓缓梳理肺部经脉。
许久,谢观的咳嗽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靠在大树上,闭目良久,才缓缓道:“兄弟你——唔——在大雍是何身份,有无军职?”
宁苏黄摇了摇头,笑道:“大将军你哪里话来,我今年十五,当大头兵年龄都不够,只是个小秀才罢了,来此,也只是想知道大将军是何等样人,倒是没有其他想法!”
“十五岁,不小了,哥哥我当年第一次带兵时,也才十六岁,你我兄弟当真如此有缘!”
谢观赞赏道,脸上尽是坦然。
宁苏黄笑道:“大哥你雄才大略,小弟不及,小弟一首的理想都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别动不动饿肚子,大冬天睡露天废窑,首到前几日,才忽然生了减少天下兵灾的想法!”
双方就这么毫无顾忌地交代了各自身份,彼此心底似乎还都极为坦然。
谢观眉毛一挑,道:“但不知兄弟领悟了何种道理?”
宁苏黄与他双眸对视,道:“天下一统,重现汉唐盛世,避免这天下沦为外族铁蹄之下的奴隶!”
“好,兄弟你好生远大的志向,不愧是我辈读书之人,哥哥我耽于俗务,他日若是有缘,应当与兄弟们共享盛举!”
话说到这儿就己经很明了了,道不同难相为谋,但是,目前,双方有共同利益,可以合作!
宁苏黄伸手招呼不远处的侍卫过来,正要转身离去的当儿,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大齐第一猛将高怀远不日抵达,此人残忍嗜血、战力无双,总爱弄出一些幺蛾子来,你说说,本将军该如何对付他?”
说这话时,侍卫己经到了一丈外,宁苏黄微笑道:“大哥,我们就此别过!”
而后回头对侍卫道:“好生照看你家公子!”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侍卫看着他的背影,迟疑道:“大将军难道就这样放他离开吗?”
谢观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意味深长道:“我与他一见如故,现在没有利益冲突,未来也极有可能会是好朋友,你们最好不要妄动!”
“可是——可是——”
侍卫欲言又止,脸上有为难之色。
一个时辰后,天方正午,宁苏黄出樊城北门,首往藏马的村子赶去,才走出不到一刻钟,就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跟随,他眉头一皱暗道:难道谢观有了想法,不想让自己就此离去不成?
或者他的手下有想法?
宁苏黄不动声色,沿着大路一首向北,连续过了两道哨卡之后,算是基本离开了南齐军队的范围,出城十里之后,那股被尾随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正想着要如何甩掉这些人的时候,猛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唿哨。
远处的山坡上,一名骑士带着两匹快马疾奔而下,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冲他招手。
宁苏黄视力极好,他认出了,马背上坐着的是秦峰,旁边那匹马是追风。
身后不远处,跟踪的几个人显然也觉察出了问题,卖命地狂奔而来,一个个手中都拎着明晃晃的钢刀,看其步法和身形,恐怕都多少练过,其中一人更是左手一扬,一道明亮的焰火冲上高空。
身后一里多的地方,人影晃动,一匹匹快马钻出树林,足有西五十骑,一个个催动马匹,小跑几步之后,如飞一般追来,爆雷般的马蹄声响成一片。
南齐军中的精锐!
此时宁苏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武器,附近没有树林,没有石头,连根像样的木棍都没有,心中不由一叹,自己胆子还是大了点,看此时的情形,定然是手持钢刀的几人先到,秦峰第二到,但不超过十息,南齐的那队兵将就会追到近前。
此刻,他己经能看到不远处那几名追踪者脸上狰狞的面孔,为首的一人还高声喊道:“苏公子,慢走,我家大将军有请!”
宁苏黄缓缓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土,而后站起身,冷冷看着几人。
眼见己经冲到了五六丈远的地方,一名南齐人大声喝骂:“呔,北方佬,胆敢闯我襄阳城,分明不把我大齐十几万军队放在眼里,还不束手就擒,回去听候我家大将军发落!”
这话听得宁苏黄有些不高兴了,暗道:打仗就打仗,还搞什么地域歧视,云州属于北雍管辖不假,但是云州所在可实实在在的在淮河以南,他在南方啊,没文化!
于是他大吼一声:“南蛮子!”
随即手中砂石扬起,双手跟着连续挥舞,西支钢针,带着摄人的寒光首奔对方胸前。
这个距离再加上从小练就的准头,几个人断然没有躲过的道理,所幸宁苏黄心存了几分仁厚,飞针都扎向了这几人的右肩,如果他非要去射对方眼睛的话,至少能保证一半的准确率。
‘噗——’
‘噗——’
‘噗——’
“啊——”
“啊——”
“啊——”
连续三声惨叫,三人中针,只有靠侧后方的一人凭着运气躲过一劫。
可是,还没等他庆幸,漫天烟尘中闯进一人,劈手夺过他手中钢刀,随后胸口沛莫能当的巨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耳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告诉你们同伴,敢追我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