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五自然知道这点。
只见他躬身,“父亲,小九比我更适合。”
“实话?”
“是。”
澜烈凌厉的眸光缓和些许,“知道我选你做鬼面的意义么?”
“父亲是在为小九选鬼面。”
“以你的能力,你甘心屈居人下,只做一个小小的鬼面?”
“是父亲救了我,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
“何况小九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他再三强调着。
澜烈很满意他的回答,“我希望你未来能尽心辅佐小九,做她手中最称手的刀,能办到么?”
“能!”
他语气无比坚定,眼中一片赤忱。
澜烈点头。
不愧是他选中的人,不仅通透,也识时务。
“父亲,有件事,我一首不明白。”
澜五犹豫许久,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澜烈那双常年浸着冷意的眸子忽然活泛起来,“什么事?”
他很好奇,这个一向城府极深的儿子会问他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只听他道:“父亲为何要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眸光真挚,看得出,是极想知道这个答案,而并非挑衅。
澜烈目光冷沉下来,“不自相残杀,怎么,你还想兄友弟恭?”
“不可以么?”
“老五,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界?要想活下去,靠的不是兄友弟恭,而是手里的枪和自身的实力。”
“不争不斗不抢,在M岛,在澜门,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语气极重。
怎么也想不通,他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澜五拧着眉心,“父亲,我们是兄弟,难道不该一致对外,为何非要内斗?”
“因为继承人的位置只有一个!懂么?!”
“但我们可以不要那个位置,只要活着就行!”
他眼眶发红,嘴唇轻颤,似在极力隐忍情绪。
澜门内斗的传统是父亲发起的。
他不明白,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人,为何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个位置,他们所求,或许只有活着而己。
这般简单的要求,竟也那样难以完成。
澜烈沉着脸,“你当澜门是慈善机构,看你们可怜,就领回来养?”
“我带你们回澜门,花重金培养你们,是要从你们中挑选继承人。”
“你倒好,真当你们是亲兄弟,还玩起兄弟情深!”
“这么舍不得他们死,我看你是想去陪他们了!”
澜五心一沉,垂眸,并未言语。
澜烈目光冷冽,“听着,这里是澜门,不是什么可以讲究公平正义的地方!”
“你是澜门五爷,不是寻常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
“要是不争不抢,你以为你又能活到几时?”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是,你们都是从贫民窟、从金三角、从世界各个角落买来的苦命人。”
“你们身世相同,又一起长大,你想让他们活着,我能理解。”
“可你能保证,人心不会变,在他们心中,权利不会高过亲情?”
人的欲望就像沟壑,永远填不平。
从前他们连活着都困难,可当某天,活着不再是奢望,他们会不会所求更多?
比如,权利。
澜门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窟窿,既有享之不尽的财富,也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些,往往是最吸引人的。
曾经想要获得这些,对他们而言是遥不可及。
可如今却唾手可得。
但未来呢?
澜门只有一个继承人。
当他们被排除在外,距离权力和财富仅差一步之遥,他们是否能甘心?
与其等他们长大后去争去斗,倒不如早早角逐出来,永除后患。
何况……从一开始收养他们,本就不是发自善心。
不经历风雨上位的人,只怕守不住澜门这笔巨大的财富。
他要一个足够有担当、有野心,实力够强,不优柔寡断,又心存一丝善念的人。
小九,最符和。
澜五看着他,许久后沉声,“我明白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只是他不愿相信。
是他一首在蒙蔽自己,或许父亲对他们是有感情的。
而不只是把他们当成棋盘上的棋子,当成他后继有人的工具。
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们在父亲心中,并不重要。
有用之,则用,无用之,则弃。
是啊,从一开始父亲挑中他们,就只为选继承人,而并非……儿子。
继承人从来只有一个。
所以其他人,不能活。
是他僭越了。
澜烈看着他,“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是再这般不懂规矩,我不介意重新为小九选个鬼面。”
是警告。
澜五垂首,“是,父亲。”
从书房出来。
正好碰到管家,“五爷。”
澜五微微点头,大步离开。
管家敲门,“先生。”
“进。”
来到屋内,管家站定,“先生,姜家为九爷在华国举办了升学宴,九月初,九爷就会前往京城大学读书。”
“知道了。”
管家眸光瞥见桌上的平板,暂停键定格的画面正是姜定远在医院接受采访的视频。
他犹豫片刻,还是道:“先生,迟家就在京城,九爷去,会不会……”
“老二和老七动向如何?”
“从上次七爷带人去二爷住处闹了一通,最近一首没动静,需要加把火吗?”
“加!斗得越凶越好,我不想让小九在京城待太长时间。”
这就是同意姜离去京城了。
管家忧心,“那迟家那边……”
“秘密派人盯着迟家的动向,我不希望他们知道小九的身世。”
“是。”
略微停顿,他又道:“姜定远这次倒是出尽了风头。”
澜烈:“且让他再风光会儿,再过不久,就该各归各位。”
说罢,他摆摆手。
管家会意,转身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澜烈一人。
此时再瞧他的身影,竟显出几分落寞。
他缓缓打开书桌一侧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
是一张西人合照。
三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