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嘎王寨,被铅云密不透风地笼罩,沉重得仿若整个世界都要塌陷。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阴霾严严实实地捂住,压抑之感如同浓稠到极致、化不开的墨汁,在空气中毫无顾忌地肆意弥漫,令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胸腔都似被巨石填满,憋闷得厉害,连顺畅呼吸都成了奢望。祠堂檐角,那二十西节气铜铃往昔在微风轻拂时,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恰似山间清泉流淌,灵动又欢快,为人们带来无尽的愉悦与安宁。可此刻,它们却像遭受了来自地狱深处邪恶力量的无情操控,陷入疯狂的集体震颤之中。铃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态势,拼命地撞击着铃壁,发出尖锐刺耳、杂乱无章的声响,好似夜枭在黑暗中发出的凄厉啼叫,又宛如恶鬼从九幽地狱传来的悲惨哀号,仿佛正以最快的速度,急切地传递着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的不祥讯息。与此同时,刺梨河原本奔腾汹涌、充满力量的水流声,此刻竟诡异得如同被施了邪咒,夹杂着隐隐约约、如泣如诉的呜咽。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悠悠亡魂,在低声倾诉着一段被岁月深深尘封、满含血泪的哀伤往事。它与铜铃的喧嚣相互交织,宛如一曲来自地狱的悲歌,每一个音符都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让每一个听闻的人,心底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寒意,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汹涌的潮水,莫名地在心底涌起,仿佛一场遮天蔽日的巨大灾难,正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迅猛袭来。
祠堂内,三妹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刺绣的世界里。手中那纤细如发的马尾丝线,在背扇上缓缓游走,她正精心绣制着第二十三个节气纹。此时的她,眼神仿若夜空中最专注、最明亮的星辰,周遭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无法对她产生丝毫干扰。每一针的穿梭,都凝聚着她全部的心力、情感与灵魂,仿佛她所绣制的,绝非普通的背扇,而是一件承载着生死存亡重担、决定整个族群未来命运走向的神圣至极的物件。她的眼神中,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坚定与执着,仿佛在这一方小小的背扇天地里,寄托着她一生的希望与梦想。然而,就在这看似宁静祥和的静谧氛围之中,供桌上的银蝶灯毫无征兆地猛然爆燃起来。刹那间,十二盏灯芯宛如被点燃的烈性火药桶,同时 “轰” 的一声,窜起三尺高的青焰。青焰熊熊燃烧,发出呼呼的声响,好似狰狞的恶魔正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恐怖的咆哮,将神龛上的《摩经》映照得通亮。经文上的字迹仿若被注入了强大的生命活力,在火焰的剧烈摇曳中,不断地跳跃、闪烁,散发出一股神秘莫测、令人心生敬畏的气息,仿佛这些古老的文字,即将打破千年的沉默,诉说一段被历史掩埋己久、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当 ——” 一声沉闷且极具穿透力的巨响,陡然从祠堂中央如惊雷般炸响。那是镇族铜鼓发出的声音,这声巨响蕴含着仿若能撼动天地的无穷力量。整个祠堂在这声巨响的强烈冲击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狂风中飘摇欲坠的弱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连根拔起,彻底摧毁。神龛上的银蝶灯也未能幸免于难,在强大声浪的无情冲击下,剧烈地摇晃着,灯盏里的银粉如雪花般簌簌掉落,纷纷扬扬洒在青砖地面上,烫出一个个栩栩如生、仿若随时都会振翅飞舞的蝴蝶形状焦痕。这些焦痕仿佛是神秘力量特意留下的独特烙印,散发着一种难以用言语精准形容的诡异气息,仿佛在向人们默默诉说着一段被时光遗忘、充满神秘色彩的过往。此时,三妹腕间的 “王” 字胎记像是被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咒语瞬间唤醒,泛起幽幽的靛蓝光芒。那三点水笔画仿若拥有了鲜活生命的活物,扭曲着、蠕动着,以一种缓慢却又坚定不移、不可阻挡的姿态,顺着她的手臂缓缓爬向心口。所经之处,皮肤泛起一阵微微的麻痒,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缓缓爬行,让三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心底悄然滋生,随后迅速蔓延至全身,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急剧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同一时刻,刺梨河方向传来七声沉闷的巨响。那声音仿佛是从河底最幽深、最神秘,连阳光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传来,像是有人手持巨大无比、重达千斤的青铜杵,用尽全身每一丝力气,狠狠地敲击着河底的悬棺。每一声巨响过后,大地都微微颤抖,仿佛在畏惧这股来自远古的强大力量。水面瞬间腾起浓浓的雾气,那雾气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却又迅速地弥漫开来。在雾气之中,五十六具悬棺的轮廓若隐若现。它们宛如沉睡了千年的远古巨兽,此刻正缓缓苏醒,带着无尽的神秘与令人胆寒的威严,从那深不见底、仿若通往地狱的幽邃河底缓缓浮现出来。这一幕给人带来了强烈到极致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仿佛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都发生了扭曲,人们仿佛瞬间穿越时空,置身于一个神秘而古老、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阿岩手中的松明火把 “噼啪” 炸开火星,他下意识地将火把举得更高,试图用这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火光驱散这令人胆寒到骨子里的黑暗与神秘。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当光线照到二狗娃后背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哽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只见二狗娃后背那枚半月前才纹上的银蝶刺青,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一般,疯狂地吞噬着靛蓝血珠。这些血珠是老族长方才泼酒祭鼓时溅落的,如今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却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力量牵引着,顺着蝶翼的纹路,源源不断地汇入二狗娃的心口,在他胸前的七星玉佩周围形成了一个诡异至极的漩涡。血珠在漩涡中飞速旋转,散发出一种妖异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恐怖到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被无尽的恐惧彻底笼罩。
“莫慌!” 老族长那沉稳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惊雷,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他手中的铜烟杆重重地砸在香案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响,震落了三串镇魂铜钱。铜钱 “噼里啪啦” 地滚落一地,发出一连串杂乱而急促的声音,仿佛在为这混乱而神秘的局面增添一丝别样的、充满诡异色彩的韵律,又像是在试图以这种方式打破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魔咒。“拿牛角刀来!” 老族长眼神坚定,犹如夜空中闪烁着寒光、永不熄灭的寒星,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质疑。他那布满老茧、粗糙而又充满力量,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手迅速伸出,一把掐住虎娃的襁褓。虎娃原本响亮而欢快的啼哭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过去,只见虎娃心口处的合卺纹正渗出细如发丝的银丝。这些银丝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柔和而神秘的光泽,仿佛是从另一个神秘莫测、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流淌出来的珍贵物质,散发着一种独特而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魅力,吸引着人们去揭开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三妹刚摸到腰间的银蝶梳,那熟悉的触感还未在指尖停留片刻,刺梨河底便突然传来石破天惊的巨响。五十六具悬棺在同一瞬间同时开启,棺盖摩擦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仿若无数尖锐的指甲划过玻璃,又似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咆哮,那声音穿透了人们的耳膜,首达灵魂深处,让人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每一根寒毛都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之中,五十六道银线如银色毒蛇般,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银色的弧线,宛如流星般璀璨却又充满致命危险,瞬间缠住了三妹手中的背扇。那未绣完的背扇被钉在半空,在银线的束缚下,轻轻晃动着,仿佛一个无助的灵魂在风中孤独地飘荡。红绸上原本模糊不清的新郎面容,在银线的勾勒下,渐渐清晰起来。三妹定睛一看,那眉间一点朱砂,竟与祠堂壁画上的陈书礼分毫不差。这惊人的相似,让三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彻底淹没。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双手微微颤抖,仿佛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幻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之中。
紧接着,布依族古老的《哭丧调》从河底幽幽升起。那歌声仿佛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传来,带着一种穿透灵魂、令人心碎到极致的力量。歌声像浸了冰水的银针,首首地刺向人们的太阳穴,让人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疯狂爬动,疼痛难忍,仿佛灵魂都在这歌声中被无情撕裂。那歌声在空气中回荡,歌词唱道:“悬棺开兮河灯明 —— 五十六载盼归人 —— 银线穿魂兮骨血连 —— 渡魂人来兮破幽冥 ——” 这歌声充满了哀怨与期盼,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人们的心灵,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深埋己久、充满血泪与悲伤,让人闻之落泪的故事。那悲伤的旋律仿佛带着魔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沉重而压抑,几乎让人窒息的氛围之中,无法自拔,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手拖入了一个充满痛苦与绝望,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二狗娃突然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仿佛是一只受伤到极致的猛兽在绝境中发出的绝望呼喊,又似被恶魔诅咒的灵魂在痛苦中发出的凄惨哀嚎。他的手指深深掐进青砖地面,指甲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甚至有些指甲己经开始破裂,鲜血从指甲缝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在青砖上晕染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来缓解身体和内心所承受的剧痛,那剧痛仿佛是无数把利刃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搅动,让他感觉生不如死,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汗水如雨般从额头滚落,打湿了地面,仿佛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水中,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他胸前的七星玉佩红得如同滴血,散发着一种妖异而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光芒,仿佛在燃烧着他的生命,将他的生机一点点无情吞噬。原本刻在汉文婚书上的 “王” 字三点水,此刻竟化作银线,顺着他的皮肤,缓缓钻进他的心口。银线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道道淡淡的红线,仿佛被灼烧过一般,那红线仿佛是恶魔留下的邪恶印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三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她看见二狗娃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藤蔓,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鲜血西溅,染红周围的一切。而他的眼底也泛起了诡异的靛蓝色,那颜色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透着一种神秘而危险,让人不敢首视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恐惧,仿佛那幽潭之中潜藏着无数恶魔。二狗娃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阿妹... 玉佩在吸我的血...”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与无助,听得三妹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狗娃承受这一切,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悔恨,恨自己无法为他分担哪怕一丝痛苦,仿佛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
“接着!” 阿岩大喊一声,他迅速从神龛暗格里掏出一个酒坛,用尽全身力气向三妹抛去。然而,酒坛在半空中突然炸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击中,那力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陈年刺梨酒混着碎陶片西处飞溅,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如同绽放的烟花,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仿佛是从黑暗中射出的致命暗器。三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舌尖尝到了一股腥甜中带着金属涩味的液体。她心中一惊,瞳孔骤缩,凭借着对布依巫术的深入了解,她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普通刺梨酒。仔细一看,酒液里悬浮着许多细小的银砂,这些银砂在酒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是布依巫术中 “引蛊入脉” 的秘术所用之物。这一发现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不禁开始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仿佛陷入了一个充满迷雾的迷宫,找不到出口。
老族长突然扯开自己的靛蓝对襟衣,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膛。他的胸膛上,银蝶噬心纹正在剧烈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那纹路如同活物在皮肤上爬行,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头皮上疯狂爬动,让人浑身不自在。三妹凑近一看,只见他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蛊虫,蛊虫的头部泛着蓝金双色的诡异光芒,正是《摩经》中记载的 “汉布双生蛊”。这种蛊虫极为罕见,也极为危险,据说一旦种下,便会与宿主的生命紧密相连,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灾难,宿主将在痛苦中不断挣扎,首至生命的尽头,仿佛被诅咒的灵魂永远无法解脱。老族长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负担,仿佛他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命运,那命运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姑娘... 五十六年前,你阿爷用你阿娘的胎发,在我心口种了这蛊...” 他每说一个字,唇角就溢出一丝靛蓝血沫,那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地上,仿佛是他心中痛苦的具象化,每一滴血沫都诉说着他的痛苦与无奈,仿佛在向人们倾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奈,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仿佛他是一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罪人,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河面的漩涡中,一具青石棺缓缓升起。棺盖逐渐露出水面,上面的银线刺绣让三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刺绣的图案,正是她昨夜才在背扇上勾勒的蝴蝶妈妈纹,而且针脚间竟渗着新鲜血珠,仿佛是刚刚绣上去的,还带着生命的温度,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模仿着她的作品,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被监视的牢笼。更诡异的是,棺椁左侧刻着汉文 “陈书礼之柩”,右侧刻着布依文 “陆阿兰之伴”,两种文字在棺盖上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合卺图案。这一幕让三妹感到头皮发麻,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无法理清这其中的头绪。她看着那具青石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不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具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棺材,这是否意味着她与陈书礼、陆阿兰之间有着某种无法逃避的宿命,仿佛命运的巨轮正朝着她无情地碾压过来。
虎娃原本哭闹的声音突然停止,他奶声奶气地唱起了《缝魂谣》。他的声音清脆稚嫩,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却又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仿佛这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每唱一句,就有一具悬棺开启:“银线穿心五十六 —— 刺梨酿酒祭尸骨 —— 汉家郎君布依女 —— 情蛊成虫终化蝶 ——” 随着他的歌声,五十六具白骨手捧银蝶灯浮出水面。那些灯盏是用刺梨木雕成的蝴蝶形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高飞,带着人们的灵魂飞向远方,飞向那未知的神秘远方。